“爹会这么说,肯定是没有询问过冯太医。”
她看到苏南陌眼中的不明,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
用左手自右手手腕处,撕下了一张人皮手套。
手套底下,她白皙的手掌心中,赫然有着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
虽然被处理过,但依旧看的触目惊心。
她知道唐香薷醒后定然会心疼她的伤势,故而去见她的时候,拿出了以前贪玩所制的人皮手套戴上,作为掩饰。
“在娘被刺伤后,女儿一把折断了那把长剑,剑锋划破了女儿的手心,可是女儿并未中毒。也就是说,娘所中之毒,并非此剑造成。而且当时追杀我们之人,是要我们都死于非命的。并非只是针对一人而已。黑色沙曼的毒除了公子景,无人能解,所以既然决定了要下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派人追杀我们?毕竟追杀比起下毒,是更容易被人察觉背后之人的。”
苏南陌骇然,听着她的这番话,迟迟没有开口。
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苏天心,面前的人明明就是自己的女儿,可他却在此刻,看的有些陌生。
“我这几日虽然浑浑噩噩,却也把当日从出门开始,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然后发现了一个疑点。”
“是什么?”
“当日我所用之食,包括之后去大昭寺,所接触的吃的,用的,都与娘一模一样。仅有一样不同。”
她说到这里听了听,漆黑闪亮的眸子里,忽然迸射出一抹冰寒的异色。
“一碗燕窝。”
“燕窝?”苏南陌道,“那东西你与你娘,不是每日都吃吗?”
“因为那日我不小心的打翻了娘的那一碗,故而把我的那份给了娘。”
听到这里,苏南陌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府内有细作,在你的碗里,下了毒?”
“对。”苏天心十分肯定,“所以今日来告知爹,是想让爹心中有个数。接下来,我要清理整个丞相府。”
苏家自成形以来,主子与下人之间,都一直是和睦相处的。数代人下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以上欺下,又或者下人残害主子之事。
且历代家主只娶妻,从不纳妾,就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是没有的。
故而也不存在后院之争。
但若苏天心没有错,那么下毒之人,是真的就存在于苏府内部。
苏南陌想了想,便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爹答应你,但你要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毕竟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多谢爹爹。”苏天心淡淡一笑,福了福身,道,“那么女儿便先退下了,若爹去唐府时,还请记得带上女儿。”
“好。”
苏天心转身走出书房没一会儿,一直未曾说话的孟忘枢也跟着站起了身。
“苏相所交付之事,我会办妥。今日尚有事,先行一步。”
苏南陌立刻起身,作揖,“我送送王爷。”
“不用。”孟忘枢拒绝道,“夫人才醒,苏相还是多陪陪夫人要紧。”
苏南陌看得出来,他是借口离开,多半是要去找苏天心,故而没有坚持什么。
待他离开后,自己便回了院子陪唐香薷。
而外头,苏天心站在通往大门口的必经之路上,仰着头,正看着漫天的繁星。
“师父,你说,这漫天的繁星,是不是比夏日的星辰更加的漂亮?”
逐渐走向她的孟忘枢闻言抬头,看了黑漆漆的天空,答了句,“不错。”
“那为何师父要做如此之事?苏家待师父不薄,为何师父要下毒,伤我娘亲。难道苏府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吗?”
苏天心在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是仰着的,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低头,就会流泪。
更因为她始终相信的那个人,却是这次下毒的真正凶手。
而她却还为了他,欺瞒了自己的父亲。
“为何你会觉得是为师做的?”
孟忘枢看着她,并未靠近,只是低声询问。
“因为黑色沙曼最佳的解毒时辰,便是中毒四日内。只要在四日内服下解药,便可免于一死。我询问过下人,他们告诉我,师父今日是直接带了公子景入府,为娘解毒的。试问,你三日前,在我们去往大昭寺之前就离开王府,且三日不回的人,是如何知道我娘中毒的?还知道中的是黑色沙曼?要知道那毒,虽然只有公子景可以解,却需要先服下千年雪莲,作为药引,然后隔几日才可以服下解药。方可彻底解毒。而当日冯太医给我娘服下的正是千年雪莲。那东西极为珍贵,太医院仅有一颗。至今仍在太医院内。那么冯太医为何会用自己私有之物,却不是太医院内的?他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一开始,有人授意过他怎么做。”
苏天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仰望星空的眼中,还是续满了眼泪。
她低下头,转眼正对孟忘枢。
那张脸,依旧熟悉到在梦中,都会觉得安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她比自己都放心的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我对我爹说,对方要伤害的是我,只是误伤了我娘。就是想听一听师父的实话。若你真的还疼爱我,便将事情真相完完全全的告诉我,那么我——”
“会怎样?”
孟忘枢明明刚才还离开她有一定的距离,可此刻却已在她的身前。
他一手握住了苏天心的下巴,只要稍微用力,那纤细的脖颈,就会被他扭断。
“会杀了为师吗?”
他盯着她,轻笑,月光反射入他的眼中,让那层浓郁的黑色,染上了肃杀的冷意。
“天心儿,你下得了手的话,就不会为为师隐瞒。既然隐瞒了,那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好?”
如此近的距离,苏天心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杀意。
一如他上阵杀敌时候的那股令人心颤的寒冷。
所以那一刻,她是清楚地知道,若她拒绝,他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为师知道你一定不会告知任何一人的。”
孟忘枢忽然将她搂进怀中,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天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万别让为师失望了。”
前方有人靠近,孟忘枢这才放开了她,大步往苏府大门走去。
苏天心站在原地,背对着孟忘枢,眼中的泪,流了在流,心痛难忍。
她双手紧握,然后对着黑暗的天空,大吼了一声。
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晚,整个苏府的人都知道苏大小姐站在院子里,哭了很久很久。
人人都很关心她,却人人都不知她到底为什么会哭。
明明唐香薷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第二日,苏天心一如往常,开始如昨日说的那样,开始整顿府中的下人。
“小姐,你询问那么多人,到底要做什么?”
雨瑶看着她把府中每一个下人都叫来问话,大半天下来,人也乏了,却不知她想问什么。
“你可以告知奴婢,奴婢可以帮您筛选,这样问起来也方便的多。毕竟这府中下人太多,若真的一一询问下来,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不用。”苏天心翻开府中下人的名册,淡淡的说,“下一个。”
雨瑶见自己劝说没用,只好叫下一个人进来。
此时,雨耘去从院子外头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小姐,公子景有请。”
苏天心直截了当的拒绝,“不去。”
“可他说若您不去,很快就会遭报应的。”
“雨耘,你胡说些什么,小姐心地善良,怎会有报应。”
“我也不信,但这是公子景亲口说的。他说时辰差不多了。”
苏天心听了也觉得奇怪,刚要说话,就突觉腹中疼痛难忍,仿佛有千万根针刺一样的难受。
一下又一下,不曾间断。
疼的她额头沁出了薄汗,连坐也坐不住。
“小姐,你怎么了?”雨瑶大急,“快,快去请公子景。”
“不用。”苏天心咬着牙喘息的阻止道,“扶我去见他。”
“什么?”雨瑶惊道,“小姐,你都这样了?当然是他来见你,怎成了你去见他?”
“因为非去不可。”
她咬牙切齿,想起昨日他给她服下的那枚药丸,多半现在的疼痛,就是药丸所致。
“快,扶我过去。”
她一动就疼的更加厉害,针刺也逐渐变成被利齿啃咬的撕裂疼痛。
雨瑶和雨耘见状,根本不敢耽搁,立刻命人抬了担架过来,往公子景的院子里抬了过去。
而此时的公子景,正坐在院子里,摆弄着医书。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的说,“抬进房中。”
两个丫鬟一听,以为他是要给自家小姐治病,故而没有怀疑,就叫人抬进了公子景的房中,放在了床上。
“药神,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相府不会亏待您的,拜托了。”
雨瑶急不可耐,看着苏天心疼的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更是焦急。
但她毫无办法,只能拜托公子景了。
公子景手里拿着医书走进屋内,看了眼疼痛难忍的苏天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都退出去。”
“好,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雨瑶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公子景看病有怪癖,不准任何人观看,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旦发现,他就会放弃医治。
所以她立刻拉着人都退了出去,只在院子里守着。
速度快的,根本不需要人催促。
这让想叫她留下的苏天心都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了关门声。
“你对我下毒,到底要做什么?”
苏天心强撑着腹中的难受,警惕的盯着公子景。
只要他敢动她,她定然不会让过他。
公子景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自己的药箱前,打开了药箱。
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刀被保养的很好,虽然小,却十分锋利。
他举着刀,缓步走向苏天心。
“你、你想做什么?”
她才说了一句话,就被点了哑穴和穴道,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公子景。
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公子景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扯开了苏天心的腰带,眼睛里泛着令人心惊的闪亮。
“药材就要有药材的觉悟。”
桃侦轩 说:
师父突然变得好可怕,大家信不信是他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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