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真的太可怕了……她怎么能……”

“听说老约翰的血都被吸干了，还有埃尔琳，那么好的埃尔琳小姐……”

“她就是个恶魔！恶魔！伯爵和伯爵夫人已经宣布了，会将她推上火刑架！这个恶魔应该偿命……”

……

拐角处，金发少年听见仆人们的这番对话，脸色苍白地攥紧了楼梯扶手。

雨夜，马厩，死不瞑目的尸体，混乱的争斗。

他无比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惊悚的噩梦。

可惜没有如果。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两天前的晚上，原本可以逃跑的安妮为了救他，又折回来将老约翰杀死。而马厩里的动静惊醒了守夜的其他仆人，等他们赶来时，安妮的身份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下。

——她不是人，而是最低等的吸血怪物，在欧维辛庄园蛰伏多年，只是之前一直隐藏得很好。

人们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他们认为是发狂的安妮杀死了埃尔琳和老约翰，而赫洛利亚侥幸逃生。

安妮被关了起来，而明日，圣帕路德城的牧师和法官就会来到庄园，为安妮执行死刑。

唯一知道实情的姜昼据理力争，却触怒了维里安伯爵。

“赫洛利亚，你原本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何这次犯了糊涂？那个女人给你下了诅咒，如果你执意要偏袒她，那我只能不顾和你养父的情分，将你送出庄园。”

维里安伯爵待人一向客气，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了。

百口莫辩的少年孤身站在会客厅中央，将下唇咬出了血痕。

伯爵夫人静静地看着他，恍惚中仿佛越过时光看见了多年前的苏珊娜。少女也曾在此处凄厉地反抗自己的命运，却只是徒劳的挣扎。

太过相似的画面令伯爵夫妇深感不安，于是他们下了逐客令。

姜昼只能狼狈地离开。

转身时，又猝不及防撞上熟悉的黑色。

锡德兰斯·斯塔特在庄园待了不短的时间，可他仿佛永远都无法与这里相融。

这个男人是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观棋者。

绝无可能理解局中之人的悲欢。

姜昼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个虚拟的世界，就算所有人都死去，也不会影响现实分毫。他来到这里的终极目的，不过是那三百万奖金。

可他失败了。

安妮即将在他眼前死去。这个女孩儿身上满是秘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害他，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救了他。

姜昼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贴近左边心房。

——这些时日他偶然会想，里面这颗鲜活温热、不断跳动的心，到底是他自己，还是赫洛利亚的呢？

邹巧巧不在，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安妮明日就要被处死了。

不知为何，姜昼很想见她一面。

可现在他连安妮的关押地点都不知道。在伯爵的示意下，仆人们对他避如蛇蝎，而他无缘无故偏袒安妮的行为也令他们心怀芥蒂。

姜昼魂不守舍地往房间走去，行至廊道尽头，忽然被拽住了衣袖，本就虚浮的脚步一瞬不稳，跌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这次他累得连挣扎的想法都没了，索性摆烂般贴在那人身上，透出来的声音闷闷的：“走不动了，你想办法把我弄回房间，动作快一点，谢谢。”

听起来比大少爷还像大少爷。

明明手脚健全，耍起赖来却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没想到对方也不按常理出牌，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俯身抄了他膝弯，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背，天旋地转，视野颠倒，就这么将姜昼抱了起来。

“……”姜昼有点懵，愣了两三秒钟，才有气无力地动弹了几下，“要不换成背吧，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我还是要脸的。”

然而姜昼不知道的是，这个脸早在两天前的晚上他就丢过了。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伊格莱尔眉梢微动，瞥了一眼怀里的人：“这次不继续装了？”

装个锤子，还有你这姿势硌到我了，能不能换个抱法，我弱不禁风的骨架子遭不住。姜昼瘫着脸在心里怼他。

当然也只是想想，要真说出口，对方估计会毫不迟疑地松手，把他摔成半身不遂。

姜昼像章鱼一样扒在伊格莱尔身上，行走时鼻尖还能触到对方衬衫上浅淡的清香。

房间很快就到了，大少爷把姜昼放在铺着软垫的摇椅上，转身准备走。

“伊格莱尔。”

姜昼开口唤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