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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第061章第61章

“所以,还是要稍微认真一些吧。”

表情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寻常的闲谈,漂亮的紫色眼睛神韵游离,心思仿佛已经跑到了别的地方。

可惜话语的内容又容不得听者不去多心。

云宫律从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恰恰与之相反,他是彭格列一手培养起来的精英人才,能被前代门外顾问首领指派到十世身侧作为起家的班底,他拥有着远超于彭格列其他成员的绝对实力。

不单单指代个人作战的实力、也不是说争权夺利的缜密心思。

而是作为一个下属,作为一名黑手党,云宫律的底线灵活又坚定,非常擅长随机应变,既能放得下身段去对别人柔情蜜语,也能硬着心肠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毙胆敢挑衅彭格列的人。

哪怕对方年华正好,但里世界从不讲究回头是岸——十世可以有仁爱之心,他不可以有。

十世的秘书长,他心中凌驾于所有原则之上,哪怕抛弃人格也要做的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属于彭格列的荣光。

以拉赫,栽种与宙斯神殿周围的通天橡树,象征着骄傲与魔力的神圣之树,以荣光为自我的缰绳驱策己身不断前行。

当然了,这也使得他在里世界实在是没什么好名声,说是恶名昭彰也不为过。

倘若狱寺隼人以被人斥责“十世的看门狗”为荣,那么云宫律就是无数敌对家族人士避之不及的愚忠佞臣。

愚忠和佞臣两个词汇结合在一起似乎有些惹人发笑,但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对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秘书长不算长久职业生涯的高度概括。

但不管如何,当事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对这些不会对自己的工作产生影响的话题毫无兴趣。

山本武看着云宫律将这句话吐露于口,缠绵黏腻的语调微微上扬,京都口音所带来的偏古调的咬文嚼字细软,仿佛是在吟诵着什么传世的俳句。

心下却是凛然。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表示并不打算云宫律近来的工作效率提出任何意见,而后又若无其事的另起了一个话头,一路无恙。

得告诉阿纲加快进度了。

靠谱的山本同学心中默念着。

——未来,的确已经快来了。

*

芝加哥的奥黑尔机场是美国境内数一数二的航空枢纽,属地在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市。

作为美利坚的第三大城市,芝加哥向来发展的非常均衡,顶级学府在此地并不以前,逾百位诺贝尔获得者在此地工作过,旅游业同样齐头并进。

当然了,还有美国的特产□□文化。

或许经济的发展并不代表人类质量会相应的提高,同时囿于区域上的发展不平衡和老生常谈的种族问题,芝加哥的枪击案件频发,犯罪率居高不下,在整个美利坚都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罪恶之城名副其实。

就连云宫律的老冤家布里亚家族也坐落于此,当初炸掉的那艘商船也是这个家族用来试探的手笔,特地在彭格列属港口附近反复试探,然后被连轴转着心情正烦躁的云宫律炸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就是试探性质布里亚尝了来自秘书长的敲打铁拳后立刻老实了下来,变革前半场都坐上壁观的北美家族旗帜分明的站到了十世的身边,主打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云宫律此次来到芝加哥,也是为了这个家族而来。

能够准确看清形式的人才能现在时代的风口上攫取最大的利益,这一条规则广泛适用于绝大多数行业,黑手党也不例外,布里亚足够清醒精明,彭格列自然也要将棒子和甜头的大小均衡充分。

虽然看似只是一艘商船,但实际上的布里亚却是切断了大多数黑手党近乎命脉的人口贩卖违禁实验等多项经济支柱,只留下起家的军火生意,断尾求生的意志可见一斑。

那么在如今的变革尾声,彭格列自然也需要拿出属于自己的诚意,让所有人看见跟随彭格列的好处,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如果伸头还算有搞头缩头只能苟延残喘,那么何必追随这位无用的王者呢?

以沢田纲吉为首的掌舵人显然深谙此道。

不过布里亚并不是第一个投诚的家族,也不是彭格列第一个安抚的家族,因此这趟行程便显得轻车驾熟,雨守和秘书长的同步莅临也给足了这位北美巨头的面子,堪称无可指摘。

说回正事,尽管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与布里亚家族的商务洽谈,他们却没有要在布里亚家族地盘下榻的意思,正好彭格列好赖也是世界第一黑手党,名下酒店业也搞得如火如荼,想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可以。

别的不提,芝加哥可不是什么安稳闲适的养老宝地,此地人才辈出,出两个胆大的无差别犯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仇富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在布里亚家族的地盘出了什么事云宫律都不知道怎么替他们圆。

家族负责人显然很明白这一点,表示商务洽谈后会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

洽谈前就算了,布里亚还没那么多脑袋够人才们嚯嚯。

一切事务都在稳步推进之中,彭格列酒店高层套房中的落地窗足以俯瞰这座摩登都市,配上一杯红酒显然是极好的。

可惜云宫律是没这个兴致了,他坐在窗前眼神游离的欣赏着夜晚的霓虹景色,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浅淡了些。

房间内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不见,柔软的地毯足够吸收一切细微声响,在这样的深夜,孤独感似乎总是不请自来。

云宫律眨了眨眼。

一切的一切之后,勾心斗角的考量和任务排列的安排完成,云宫律终于腾出空来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

他想了想,安室透怎么样了。

他唇角翘了翘,眼神中却闪过几分凉意,拨通安室透的电话号码。

“晚上好,透君。”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分明,云宫律低垂着眼睫,漂亮的紫色眼睛中情绪翻涌,那是无人可以解析的庞大计量。

“哦,是吗?”

咬文嚼字细软,云宫律的声线粘上点蜜糖,莫名的有些虚情假意,他吃吃的笑了两声以示对情人的嘲笑,随即轻声说道:“……我认识很不错的裁缝。”

彷若叹息的话语尾音落地,就像是法庭之上审判官敲下的裁定槌,无从治愈的审判就此落下帷幕。

“是萨维尔街的哦。”

法外开恩是最难乞得的恩典,不靠谱的审判长先生眸光闪烁,其中跳动着无从熄灭的火焰。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亲爱的嫌疑人先生。

*

安室透的目的地和云宫律所在地不说巧合至极,也得说毫不相关。

位于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与芝加哥唯一称得上重合点的,大概就是那同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不算多么好笑的冷笑话后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落地洛杉矶后贝尔摩德便和他分道扬镳,克里斯·温亚德社交出入的名利场没有需要他出席的必要,况且工藤有希子定居于此,他可不想和这位打上照面。

神秘主义者的特质当然包括避免非必要的社交,况且安室透本来也不是什么贝尔摩德的执事。

他有着一些更加重要,更加惹人注目的任务。

夜晚的洛杉矶市区鱼龙混杂,安室透熟门熟路的推开一扇通往地下酒吧的门扉,越是往下喧闹的动静就越大。

“Hey,buddy,whatIgetyou(嘿兄弟,要来点什么?)”

坐在吧台后身穿酒保服的侍者热情的招呼着,口音浓重的英语听的安室透略略皱眉,最后还是在木质的台前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界儿坐下。

“Acupofscrewdriver。(一杯螺丝起子。)”

安室透故意将声音压的低了些,吃力的发音听着仿佛一个初来乍到的外籍人士,故作娴熟的点酒却正好点了一杯堪称温柔的品类,像极了一只虚张声势的待宰肥羊。

白色打底外的黑色连帽衫上领标上翻,恰恰是最近正好时兴的潮牌品类,价格不菲,芙莎绘的logo在黑色鸭舌帽上明目张胆的拓印着,没被掖进帽子里的金发零零落落的漏下几缕,金色发尾光泽可鉴。

酒保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坐在他面前局促把玩手指的肥羊,被帽檐挡住的上半张脸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推过酒杯时客人道谢牵动的唇角。

然后就是大惊小怪的痛呼嘀咕,似乎正在为唇角的淤肿愤愤不平。

“You''rewele。(不客气。)”

面对客人堪称有礼的道谢,酒保咧开嘴笑的意味深长,连小费都没有计较,只是盯着这个局促到不肯抬头的人祝福道:“愿主保佑您,先生。”

像是羊头恶魔在吃人之前,对着上帝堪称荒谬的祷告。

主会保佑他吗?

安室透不知道,他依旧维持着局促肥羊的姿态,忿忿不平又畏畏缩缩的抿了一口不算烈的果味鸡尾酒,随即一副被酒精刺激到伤口的龇牙咧嘴相。

日本本土的信仰文化又多又杂,安室透从小对此道便无甚兴趣,后来漫长的成长生涯中此道的涉猎仅限于一些众所周知的神话故事,感叹这位天主干过最后的大事就是发动了大洪水灭世只留了诺亚一家。

安室透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上帝青睐,保佑异教徒不在这位的业务范围之内,所以最好还是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任务比较好。

酒馆听起来似乎要比刚刚还要吵闹了不少,安室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临近十一点,寻常居民不会出没的时间点。

其他的酒客们叽里呱啦的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高谈阔论着什么,安室透看似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品酒,耳朵却相当诚实的竖了起来。

“斯科特那个混蛋!”

一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彪形大汉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惊天动地的动静让人就以为杯底都被砸烂,口音浓重并且夹杂着俚语的英语听着让人不自觉的皱眉,那人还在骂骂咧咧。

“以为搭上了布里亚就可以高枕无忧?哈——”

他拖长那个嘲笑的尾音,恶狠狠地诅咒道:“等着吧,红头发的贾巴尔收不收他暂且不说,和那个家族混在一起不如安静等待噩运的降临!”

那个家族?

安室透眼睫颤了颤,来不及细想接着聆听道。

或许是身旁的人又火上浇油了两句,又或是酒精的作用已经彻底碾碎这位本就没有多少的智力,蓬乱的棕褐色头发胡乱的被拂到脑后,面色酡红的酒客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道。

“红头发…低贱的**,小心脑袋都被打成烂西瓜,”

他打了个嗝,又嘿嘿的笑开了装摸做样的压了压嗓子:“不是说意大利那边也来了人吗,他就等着吧,听说过那边的十日围呃……”

大概是同行人及时打断了他的发言,安室透没在留心那边的情况,他蓝灰色的眼睛闪了闪,敏锐的察觉到现在吧台里的酒保右臂肌肉绷紧。

唔,看来在这里意大利和youknowwho属于一个性质,那位大汉还是得好好谢谢自己的同伴,多说两句安室透都不能知道这位的四肢还能不能健全。

其他的客人们就显得谨慎了一点,安室透优秀的耳力也没能听见太多他所感兴趣的情报,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邻桌所讨论的其他话题。

“……今年的武道大赛听说还邀请了香港的那位先生。”

洛杉矶有着全美最为发达的电影业,无数耳熟能详的电影制作公司和唱片制作公司坐落于此,好莱坞更是成为了美国电影业的代名词,每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也在此地举办。

同时,还有着面向全世界发出邀请的武道大赛将于近期在此地举办,邀请的选手嘉宾无不是武学高手,群英荟萃不过如此。

安室透也是为此而来。

不过不是为了大赛,而是为了一位特邀嘉宾。

唇角翘了翘,听着后续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其余情报,安室透将剩余的螺丝起子一饮而尽,随即猛的摇了摇头,像是被骤然的酒精冲的神志不清。

“结账。”

他口齿不清的说道,将美元纸币压在杯下,随即转身嘀咕着什么,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酒保温顺的收好费用,送上一句罕见的欢迎下次光临,看着那只肥羊推门而出。

以及几位熟客的灼灼目光。

“显而易见,先生们。”

这位并不虔诚的教徒酒保一副拙劣的怜悯拿捏着腔调说道。

“为什么要拒绝天降横财呢。”

第062章第62章

聪明人向来不会给自己多找麻烦,倘若哪一天他特地做了一堆没有必要的事,那么只能代表这些无聊的事情另有深意。

双手揣在连帽衫的兜里,偏僻街道的路灯因为不稳的电压不断的闪动,被帽檐遮蔽的蓝灰色眸子斜睨了一眼后方,安室透心中有了成算。

喉头泛起一阵酸意,他略略皱眉,将那股子反胃的气息压下——螺丝起子实在不是他的口味。

可谁让它足够基础,足够广泛,同时足够掩人耳目呢。

前方的右拐的胡同阴暗无光,安室透快步拐进死胡同,佯装酒意上来,捂着嘴巴冲到角落一阵干呕。

几个人无声无息的堵住了巷口,而被围在中心的人却无知无觉,仿佛被酒意泡去了最后的警惕,只是自顾自的排解着不适,连抬头查看光源的动作都没有。

“以前光用螺丝起子来灌姑娘还真是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肥羊自己撞上来。”

站在巷口的男人行为的打量着那个躬着身子的背影,目光上下游弋,仿佛在斟酌从哪一处下刀比较合适。

他的同伴也有学有样的吹了个口哨:“芙莎绘的帽子——今天可真是撞上肥羊了呢。”

“看那小子的样子,恐怕是已经被勒索过一遍才会跑到酒吧买醉解闷的吧,真的是——”

“——太蠢了。”

伴随这般言语的是一阵阵戏谑的笑声,巷道里有着不少人丢进的垃圾,刺激恶臭的味道一阵阵的往人鼻子里钻进,几人也逐渐不耐,亦步亦趋的走近那个似乎已经缓过些劲头来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有些一张堪称凶恶的面相,颧骨处有着经年难消的旧疤,他伸出布满了老茧和疤痕的右手试图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拽起来狠狠的教训一顿,嘴上也配合的不干不净道:“喂,你这个臭小子,有没有……”

“啪。”

堪称清脆的声响,来自安室透突然抬起的手。

那个靠在脏污墙角处暗自歇息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腕,半抬起了头。

从外面街道施舍进来的光亮照不到这位客人的身影,几个人却终于看清了那帽檐下的蓝灰色眼睛是多么的锋锐。

“看来您已经自觉地找好了归宿的地方,真是高瞻远瞩。”

方才在酒吧中畏畏缩缩的人站直了身子,身材挺拔可以同他们平视,他唇角也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太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五指有力的扣住,大力到让人无法挣脱,同时那微带痒意的触觉也只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个人指腹和虎口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个人会枪,而且说不定很擅长。

*

洛杉矶的人们向来相信黑夜可以掩盖掉罪恶的声音。

安室透对此条持以赞赏态度。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杂鱼,以打包的姿态将他们丢在墙角,安室透压下心头涌起的躁意。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以此纾解烦躁,随后拽起叠叠乐最上方人的衣领,用熟悉的和煦笑容温和出声:“那么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先生。”

“比如那布里亚家族、比如那位酒保先生的小小趣闻。”

“比如,那位来自香港的尊贵嘉宾?”

那人哆哆嗦嗦,看出来这人扮猪吃老虎的意思,底层的充当门面的打手那里见过这样的的阵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不分重点一五一十的全部抖落了出来。

“是…是斯科特……”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拽住衣领的那只手力气大的惊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按住一个比他还要高上两公分的白人的头颅,一下一下的地往墙上撞过去,杀鸡儆猴。

“斯科特本来就是我们这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扒手,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谁都知道那小子好欺负。”

安室透皱了皱眉,居高临下的蓝灰色眼睛游离不定,这吓坏了手下的人质,加快速度倒豆子似的飞快说道:“他招惹了那个没脑子的壮汉,现在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搭上了布里亚家族在洛杉矶的领头人贾巴尔。”

“哦,贾巴尔。”

安室透意味不明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你的意思是,那个斯科特招惹了别人,不去向本地投诚,反而向远在伊利诺伊州的布里亚家族寻求庇护。”

嗤笑的声音简直要吓破这人的胆子,安室透眯了眯眼:“你当我傻吗。”

“是…是布里亚!!”

那人瞪大了眼睛:“布里亚在争斗中站到了意大利的那位的身侧,现在战争结束已经进如了嘉奖的时间!!!”

“北美的势力会重新洗牌,布里亚成为彭格列的代言人——”

惊吓让他连最后的顾忌都无从考虑,只是不断的说出自己从各处听来的秘闻:“包括您感兴趣的那位先生,香港来的贵客就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一员他的名字叫…呃!”

鲜血从这人的臂膀处汩汩流出,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小刀插入皮肉,这人瞪大眼睛颤抖片刻,最后还是难以压抑的迭声惨叫了起来。

“那位先生的名字叫风。”

与先前佯装热情的声音截然不同,此刻从身后传出来的声音平和至极,像是插在小混混肩膀上的刀刃和这位突然出现在巷口的酒保毫无关系。

酒保先生的目光对上了安室透冷然的眸子,话语却是对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倒霉鬼:“您实在是有些多话了,主会惩戒不守信之人的。”

“呵。”

安室透短促的用气音哼笑了一声,将将拎在手头已然失去了最后价值的人丢回墙角,任由他们缩成一团后意味不明的打量道:“这位小姐,您是基督教徒?”

站在巷口的男人讶然的睁了睁眼,随即哼笑着温声说道:“并不,我是无宗教信仰者。”

口音浓重的英语逐渐变得标准而刻板话,巷口酒保的身影也在夜色中隐约变化,最后缩小成一个窈窕的女士身影:“但洛杉矶是一个多种宗教信仰并存的城市,拥有一个合适的信仰非常适合在这里扎根生存,并借此党同伐异。”

银白色的长发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迷人光泽,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了安室透面前,女士漂亮的异色双瞳注视着指间灼灼燃烧着雾属性火炎的宝石指环,语气却是实打实的熟稔:“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降谷零先生。”

“诶,说的是呢。”

尽管在被叫破本名是心头不可避免的一跳,但至少安室透的表面仍是滴水不漏,他看着与他距离不超过十米的前同事,语气捉摸不定。

“就是不知道,现在称呼你为库拉索还合适吗?”

*

再次强调并补充,洛杉矶是一个犯罪率居高不下,并且没有明确龙头势力的城市。

滋养罪恶生长的土壤造就了此地暴力事件的层出不穷,深夜的街道上罕有人至,因此这处阴暗小巷的故人叙旧根本没有更多人士听见。

安室透打量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库拉索,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人身上展现的奇迹简直是肉眼可见。

曾经在组织中阴郁孤僻的人儿如今唇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同安室透相对而立是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蓝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凛然,一个优秀的情报贩子永远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但此刻还远不到用到的时候,于是安室透又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在彭格列的生活还好吗?”

“诶,相当不错呢。”

库拉索弯着眉眼,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派欣然之态,她随口回复后转而询问道:“说起来,最近组织里怎么样了呢,gin不会还在整天揪老鼠抓卧底吧。”

安室透:“……”

这不是非要把天聊死吗,老鼠本鼠如是腹诽道。

“不然呢。”

安室透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的肩膀前两天才被他的子弹招待过呢,你觉得呢。”

库拉索则是眨了眨眼睛:“……不过非要说的话,琴酒这样神经质还真是事出有因呢,毕竟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名单的长度根本就非常不合理嘛。”

这样说着,她又转过头来挤兑安室透,带着曾经在组织里根本没有的莫名活泼:“这样的质疑,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受着吧,降谷先生。”

安室透反倒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刚刚就想问呢,你口中的降谷零是谁呢。”

库拉索:“……”

这下换她被噎住了。

安室透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像我依旧称呼你为库拉索,你同样也可以称呼我为波本……如果感觉别扭,称呼我为安室透也不是不可以。”

“但还请不要用陌生的名字称呼我,实在是…”

他顿了顿,这才轻声将话语最后的几个字吐露:“有点别扭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安室透却全然没有弥补之意——哪怕库拉索已然叛逃,对他的卧底生涯起不到什么刻骨铭心的作用,但不应该承认的东西就应该毅然决然的否定掉,绝不给自己留下不应该的麻烦。

库拉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用一种几乎是败给他的语气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安室先生。”

“那么进入正题吧,就当是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

库拉索歪了歪头,指间的宝石戒指隐隐生辉,她的声音中涌动着某种探究,或许还有些恶意也说不定:“我很好奇,波本,你是怎么做到在碰到那些人的底细时全身而退呢。”

她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却又裹着不可言说的旧日血泪,哪怕已经跨向了未来,也没有做到对曾经的苦难释怀。

安室透却奇异的安心了些许。

或许这样接着别人曾经的伤口来当做筹码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但安室透显然没有为库拉索的旧事买单的义务,他唇角翘了翘,语气带着些凉意:“大概只是因为,我比你多了点准备吧。”

库拉索垂下眼睫,内心默默感谢至少他没有吐露出什么有关运气的字眼儿。

运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正的东西,倘若她和安室透的处境别无二致,可偏偏只是偏偏只是少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就陷入了那样悲惨的境地,那这个笑话未免太过拙劣的了些。

“原来如此吗。”

她唇角微微牵动,似乎是想扯出个笑容出来,最后却还是没能做到,因此只能冷淡着神色淡然道:“我听说了你的动作,敢用组织的情报作为交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换来了足以跻身真正核心的机会,Gin的那颗子弹你吃的不冤…”

“这就不用劳烦你来评价了,库拉索女士。”

安室透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库拉索的感慨,只是冷淡的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会得到什么——当然了,偏差值和出入目前都在衡量的代价以内,如果你只是为了叙旧而来,那么回答完作为交换的问题,你就可以回那个地下酒吧,继续做你那份酒保的兼职了。”

库拉索眨了眨眼:“交换…哦,交换。”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情报贩子,不过你不是向来擅长在背后谋得自己所求的吗?今天亲自来那乌烟瘴气的酒吧可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那是因为他因着琴酒使得绊子害得他手头无人可用,加上洛杉矶一直以来是贝尔摩德所负责的区域,突然被丢到这里来当然两眼一抹黑,只能干脆利落的自己上手查。

但这样的腹诽显然不会吐露于口,安室透耸了耸肩:“那就是下一个问题的报酬了,你确定要问吗?”

意料之中的,库拉索摇了摇头。

安室透也没有要和她多做纠缠的意思,干脆利落的开口道:“酒吧里那个人提到的【十日围杀】和布里亚家族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两个问题了,安室君……”

“我知道。”安室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开口打断道:“我也并不需要你告诉我彭格列【十日围杀】收尾的是布里亚家族的商船,这则消息我恐怕比你清楚的多。”

“但无缘无故的提起这处行动必然是和现今的情势有所关联,所以回答我,库拉索。”

安室透眯了眯眼:“如今的布里亚家族,和主导【十日围杀】的彭格列雨守有什么关系。”

第063章第63章

“布里亚送了不少蛮有意思的东西呢。”

行政套房内,山本武兴致勃勃的蹲在矮几前,几上堆满了这两日布里亚家族及其拥趸送来的各种礼物,包装精致的模样让云宫律怀疑这就是一场大型的行贿受贿。

听着山本武兴致勃勃的扒拉动静,云宫律略显倦怠的斜倚在柔软的沙发上。

紫色的漂亮眼睛氤氲出点零星的水光,他转过头来看着山本武的动作咕哝道:“虽然我理解你在中东待了小半年骤然回到现代都市的兴奋之感,但也不至于需要对着这么堆出于礼节的礼物这样上心吧?”

“嗯?不是啊。”

山本武头也不抬,布里亚家族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抱紧彭格列这条大腿,送过来的东西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哪怕是让他们这样已然见惯了珍品的存在,面对这样的大手笔也省不得小小的咋舌。

是不管怎么看也和云宫律口中所谓的、出于礼节性质的礼物沾不上边的品质呢。

山本武从中抽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食指轻轻敲了敲木质的盒身,略略挑了挑眉。

“你在看什么?”

云宫律翻了个身,身上齐整的西服被他刚刚的举止蹂躏出些惨不忍睹的褶皱,他拽过一个抱枕搁在下颌上,看着山本武歪了歪头:“总觉得你刚刚的气质变得奇奇怪怪。”

山本武转过头来,棕色的眸子中盛满了笑意,他蹲着的身子往云宫律所在的沙发前挪了一大步,举起手里的小礼盒试图哄一哄被工作蹂躏的身心俱疲的秘书长。

山本武:“要猜一猜吗?我觉得这应该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珠宝?”云宫律歪了歪头,被这样拆盲盒一样的体验终于激起了些许情绪,他的目光聚焦在盒身上若有所思:“嘛,你不会偷看了吧,这样的盒子说不定装的是手表和钢笔哦。”

云宫律的喜好在彭格列内部不是秘密,他的珠宝收藏是可以要求单开一间收藏室的级别,加上这人的确有钱任性,整个彭格列所属联盟都知道这人像是恶龙收集黄金一样的喜好导向。

山本武耸了耸肩:“钢笔和手表不也可以镶嵌钻石吗?说到底只是因为你不太想碰布里亚家族送来的东西吧,炸别人商船和甩锅给我时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别扭情节哦。”

和天然黑交流就是这点不好,云宫律撇了撇嘴。

什么都看的太清楚,还会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指出来,偏偏你又不能指责他没有情商,毕竟他比你还清楚这话说出来会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办呢?

云宫律点了跳过键,他咕咚一下直接枕在抱枕上,理直气壮的逃避问题道:“我只是觉得对面谈话的那个老头子太絮叨,让我想起了克雷托那群家伙罢了——好了,拆拆看呗,里面是什么?”

山本武也不再激他,扬了扬眉毛不知道信没信他那完全就是敷衍的话术,食指按住盒子上的搭扣,微微用力抵开,只听见咔哒一声。

看清盒中物品,云宫律彷若心如死灰,干脆利落的一个仰躺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垫子里,抱枕也直接压在脸上,大概是打算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人世间。

山本武:?

他哭笑不得:“你真的看清了这里面是什么了吗?怎么这个反应。”

坚硬的木盒内里用柔软的丝绒包裹,柔软而沉默,躺在上面的则是一条漂亮的蓝宝石项链,挂坠呈现六芒星形状,嵌着颗颗高品质碎钻,主体则是一枚硕大的,漂亮到晃眼的克什米尔蓝宝石。

浓郁的矢车菊蓝色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寻常宝石难以企及的深沉辉光,比起正常珠宝的璀璨夺目,他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客人,默不作声的吸引着周围的光芒与视线。

山本武咋舌:“这可真是大手笔呢,我记得你说过这一类宝石不是近些年越来越罕见了吗?布里亚家族真是下血本了。”

被抱枕压住面部的云宫律回答的声音闷闷:“毕竟被砍掉那么多支柱产业想要稳固地位也是很难得,虽然投诚的时间不算太晚,但看到过来谈判的人是你,人家很难不多想吧。”

毕竟让和自己家正面发生过冲突的成员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布里亚恐怕已经汗流浃背好几个晚上了吧。

“这样看来,其实他们的确诚意十足呢。”

山本武附和着道,目光却从宝石转移到了云宫律身上,他嘶了一声:“说起来,你竟然不仔细再看几眼吗?孔雀毛被谁拔掉了。?”

云宫律:“……阿武,其实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善良。”

山本武微笑,对此不置一词,棕色的眼睛锁定着躺在沙发上似乎在逃避现实的人,内心默默倒计时。

果然,不出一会儿,云宫律就又在沙发上蛄蛹着翻了个身,抱枕牢牢的扣在脸上,似乎执着于闷死自己这条大道。

云宫律瓮声瓮气的道:“嗯……是这样的,最近,嗯,就昨天开始,我对蓝宝石过敏了。”

山本武:……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项链,又看了一眼还在逃避现实的云宫律,唇角抽搐:“那你那指环还要不要了,你不是最喜欢那枚蓝宝石吗?”

云宫律:……

他终于还是坐起了身子,浓密的而原本打理齐整的黑发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支棱的四仰八叉,颇有一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风范

蹲在一旁看着他坐起来的山本武好奇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毕竟这样纠结到连自己羽毛打结都顾不上的云宫律可是一等一的稀有,放在抽卡游戏里少说可以排到ssr级别的稀有程度。

云宫律抿了抿唇,漂亮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愁绪是可以让熟悉这位秘书长的人大呼见了鬼了的程度,他酝酿半晌方才纠结的开口:“阿武,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宽容的好友山本武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尽管开口。

云宫律:“假如哦,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喜欢六道骸,但你发现……”

云宫律:……

云宫律:“你那一副看着神经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太失礼了吧!!

山本武迅速收回崩坏的表情管理,并换上一副他装傻充愣时最爱用的表情,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山本武笑:“哈哈?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吓人了呢,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呢。”

还是山本武笑:“喜欢六道骸?哈哈,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云宫律死鱼眼瞪他。

山本武微笑:“不过你的品味竟然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律,我记得你之前和他联手把白兰往湖里塞之后下一个被你迫害的不就是他吗?”

山本武的意思不言而喻。

都同行这么久了当了十年的家人了你怎么突然就变态了起来,异食癖性虽自但建医啊。

云宫律忍无可忍,他怒极反笑,表情堪称狰狞道:“我喜欢的人是一个和骸相似,擅长用谎言伪装自我的家伙——再乱猜一个试试?!”

山本武眨眨眼,再眨眨眼,若有所思的清爽道:“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云宫律欲言又止。

不,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明白了的样子啊喂。

山本武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兴致勃勃的开始琢磨,一边想一边点头:“嗯嗯,是的呢——尤尼也跟我们说过,是那个姓安室的先生吧。”

听着这近乎笃定的话语,云宫律额角青筋一跳,感觉事态逐渐跑到了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只见山本武一个矫健的转身,又开始在那堆礼品上找来找去,云宫律叹了口气,目光对上了那个被静静放在他身旁的首饰盒。

云宫律顿了顿,有点犹豫。

说什么对蓝宝石过敏不过是说笑,这样的态度,其实更多源自于他和安室透之间的矛盾。

……云宫律双手抱膝,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揭开盒盖。

那应该的确是一块品质极高的珍宝。

惊鸿一瞥不能掩盖它的璀璨夺目,克什米尔蓝宝石本就稀有昂贵,那样漂亮的矢车菊蓝更是彰显了他的身价不凡,设计师工匠审美同样在线,如果他没猜错切割工艺手法的话,那么……

揭开的盒盖静默内敛,云宫律细细的打量着宝石,眉头越皱越紧。

宝石没有任何问题,切割工艺十分在线,设计美感同时在线,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件无可置疑的珍宝。

但是……

“不是说你对蓝宝石过敏吗?”

山本武也是找完了东西,他凑过来蹲回熟悉的位置,坏笑着揶揄道:“现在难道不是很感兴趣吗。”

“脱敏疗法,我症状减轻,立竿见影。”

云宫律面不改色的糊弄:“好啦,你去找了些什么?”

他将心头刚刚涌现的迷惑压下底层,现在绝不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的时候,漂亮的紫色眼睛噙着点冷意,仿佛一只盯上猎物的猎手。

盒中的宝石依旧闪耀。

而山本武耸了耸肩,对此一无所知,他兴致勃勃的举起手上两张像是票根一样的东西,他挥挥手笑眯眯:“温亚德领衔主演的新电影试看券——有兴趣吗?”

云宫律翻了白眼:“没有哦。”

第064章第64章

到最后还是要去一趟洛杉矶,云宫律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布里亚家族的会谈就此告一段落,参会双方都不是很想对方在自己的干涉范围内多待哪怕只是一分钟,因此在接下那些伴手礼后云宫律将那些礼物依次按照亲友们的喜好悉数寄出,只留下了那枚那枚蓝宝石项链,此刻正待在自己的行李中,同他一起飞往好莱坞知名女星克丽丝·温亚德新电影首映礼所在的洛杉矶。

随行人员还有他的好搭档山本武。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巴勒莫去呢。”

云宫律单手撑着下颌,经过休憩调整他的状态已经完全转好,头等舱的视野一流,此刻正一边眺望窗外一边压低嗓子调侃好友。

云宫律:“不需要吗?总部那边最近应该是在准备年中宴会吧。”

山本武穿着套头卫衣牛仔裤,黑色短发和运动型帅哥的气质和身旁西装革履的云宫律截然不同,他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上的游戏机,励志要让养成游戏中的女儿走上最辉煌的人生之路。

云宫律的询问声是半点没有钻进耳朵,他唔嗯了一会儿,这才侧过头来经典清爽笑容:“抱歉,刚刚没有听清,律你说什么来着?”

云宫律:“……上周目你女儿最后怎么样。”

“天堂会老大。”

山本武面带苦恼的说出一个听起来就不太正派的职业名,云宫律掐指一算,这是养了个黑化版纲吉。

他对此还唉声叹气的道:“上上次是魔族女王,我都已经放弃打出隐藏的女神结局了,为什么偏偏连相对平常的设计师舞者神官都没有呢?”

云宫律闻言侧首看去,山本武顺势点开了女儿的属性面板,顺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宫律:……

他看着那八十起跳的黑化值梗了梗,艰难开口道:“想要养出一个正派的女儿…你好歹把黑化值清一清吧喂,有没有注意到她对你的态度很一般诶!”

山本武眨了眨眼:“诶?真的吗。”

他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清爽道:“原来如此吗,因为我觉得可能有的小孩就是到了年龄就会相对叛逆呢,完全没有想过竟然是特定属性超标,哈哈。”

云宫律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十几岁的年龄看起来这样子可不行啊,不管怎么想小孩都应该更开心一些吧。”

山本武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云宫律有所预料的微一侧头,不出所料的看见了他聚精会神的开始读档养女儿。

算了。

云宫律暗自摇头,不和天然黑较真是他多年来的经验所在,于是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没有获得充分情绪反馈的小孔雀整个人放松陷入座椅,阖眸假寐。

飞机上的空调温度调的不算高,虽然正值夏季,但在这样的气温中睡过去恐怕很难不咽痛,云宫律将搭在腿上的绒毯拉高些,一副懒得交流要睡到目的地去的模样。

“…这样说来,还真是了不得呢。”

朦胧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透入云宫律的脑海,他略略皱眉,头又偏的更开了些。

已经收起掌机的山本武见状无奈牵唇顺带帮这人掖了掖毯角,安静地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刚刚见到云宫律的时候,那可比他的养的伊织的精神状态差多了。

——见面就冲他拔了匕首,在沢田家门庭前拔刀相向,虽然在里包恩的及时制止之下很快停战,但他也曾在奔赴未来战前询问过里包恩为什么会在他和云宫律之间依旧属意他为雨守。

明明相比起所谓的天生杀手,云宫律作为彭格列一手培养起来的存在,真正经验丰富的精英,尽管交手短暂,他也可以判断出来就算是斯库瓦罗来和他对打,也不一定能在这个只比他们大上一岁的少年手里掏到好处。

里包恩答非所问。

外表还是小孩模样的最强杀手眼睛像是名贵的黑曜石,困囿于扭曲身体中的是超脱世俗的强大灵魂,他定定的对略显迷茫的山本武稚声说道:“你知道吗,山本。”

“在当初的当初,巴吉尔也问过这个问题。”

山本武怔了怔,他对那个金发的少年印象不浅,是阿纲父亲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下一代门外顾问首领的候选人,可以说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他们未来的共事是板上钉钉。

见山本武还没能明白过来,里包恩歪了歪头:“云宫律是这一代里最优秀的杀手,他拥有最出众的才华和最冷静的心智,与巴吉尔相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优胜,但家光选择了巴吉尔。”

里包恩声音毫无波澜,陈述残酷的事实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对于雨守和门外顾问这两个职位,一把毫无主见的利刃没有任何竞争力。”

说到这里,里包恩转过头来:“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下手毫不留情,却在我和阿纲出声后立刻温驯的现在一旁,哪怕你的时雨金时已经距离他的肩胛骨不足十公分,却也没有任何反抗退后的举动。”

里包恩说:“因为他的生存方式就是听从命令。”

“听从指导老师的命令争取门外顾问的位子,听从沢田家光的意思追随阿纲,听从我们的命令停止攻击,听从指挥人员的命令肆意杀人。”

“他还没记事就已经成为了彭格列预备的成员,从成长开始就是握着刀,我听他的指导老师说他也曾在前两年的一次任务之后带回了一条小金鱼养了起来,并且主动去接取任务频繁外出,但在那只脆弱的生命也离他而去以后,就已经被彻底驯服。”

“云宫律是好用的刀,是盲从的狗,是绝佳的下属,但绝不是最好的伙伴。”

*

飞机抵达目的地,头等舱的客人渐次离开,云宫律的睫羽颤动,随后是皱了皱眉,接着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睡眼朦胧:“已经到了?”

声音微哑,看得出来他还没彻底清醒,气压相当低。

“是的哦。”

山本武拍了拍他的头,笑着道:“快点走吧,我记得你带回的那个成员就是被分派到了这里吧。”

“纠正一下,是骸带回的。”

漂亮的紫色眼睛沁出点眼泪,云宫律用纸巾揩了揩眼角,呵欠连天:“我只是顺水推舟——况且她的确很好用,我以为你知道的。”

“诶,我应该知道吗?”

山本武笑着走在前面,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嘛,无所谓了,快点快点。”

“为什么要这么急…”

话是这么说,云宫律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山本武后面,这人向来懒得在自己的亲友面前扯起高深莫测的笑面虎模样,此刻甚至还能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些不满的嗔怪:“……你那么喜欢那个女明星,我下次让透给你带签名照…”

“诶?这就不用了啦,哈哈。”

*

“但是,但是这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啊!”

情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山本武闻声回头,看见沢田纲吉站在他们的几步之外。

“哟,晚上好,阿纲。”

里包恩早有预料的道:“你都听见了吧,隐匿技术太差劲了,需要特训呢。”

沢田纲吉此刻却全然不顾往日让他叫苦连天的特训,他仅仅锁着眉,眉眼间流淌出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悲悯”情绪。

“成为那样…也并不是他所想的吧。”

沢田纲吉的声音有点小,却在夜风中清晰的两人的耳中他越过两人看向沢田宅对面的一户居,云宫律昨天才搬进去。

沢田纲吉:“…巴吉尔传了他的档案,他是出生在六月的孩子。”

“昨天,就是他的生日。”

里包恩面不改色,他从山本武的肩膀上跳下来,婴儿的身形让他不得不仰起头看自己的小弟子,他很瘦弱,很纤细,毫无攻击性,却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和最棒的未来。

“你想说什么呢,阿纲。”他歪了歪头:“你想拯救他是吗?”

“我没有什么英雄情节的,你明明知道,里包恩。”

沢田纲吉喃喃道:“但擅自剥夺别人的选择,还嫌弃自己一手造就的性情——太过分了,不是吗。”

里包恩默然了片刻。

稚嫩的声音中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哲理,里包恩眨了眨眼:“他的是京都人。”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同步皱了皱眉,没明白里包恩突然的话语。

里包恩黑黝黝的眼睛如同两眼深潭,仿佛窥探只会被吞噬入无尽深渊,从无退路。

“他的父母是生意失败的商人,两人在一个特大雪天绝望自杀了,他原本被母亲怀里打算自焚一起离开,但或许是最后的爱让母亲选择将孩子抛出了房间,落在了雪里。”

“彭格列执行任务的人捡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你以为他是怎么来的——阿纲,”

他顿了顿,随后道:“云宫律不是夏天的孩子,他是从雪天活下来的悲哀。”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不能选择给他美满生活的父母,不能选择自己被遗弃后的命运朝向,不能选择自己该不该拿起刀,不能选择究竟为谁效力。”

云宫律是悲哀的,柔弱的,麻木的,他就像是永远离幸福只差一步的倒霉蛋,命运从未眷顾于他,掌握他的人从来没有一个真正为他考虑的存在。

当不被在乎时,眼泪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年幼小云宫曾有过放声大哭的机会,但至少现在笑容于他而言也是奢侈。

“那么你呢?阿纲。”

家庭教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难得认真的出声问道:“他是你父亲祝贺你夺得指环的礼物,会成为无往不利的一把刀,掌握他的项圈交到了你手里,你要他怎样?”

“……我不知道,里包恩。”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小,像是犹豫,像是斟酌,踌躇不前的样子像极了被老师怂恿向京子告白的时候。

里包恩皱皱眉:“嗯?”

沢田纲吉蹲下身来,让老师看的更轻松些,自己却仰着头看对面一户居亮起的窗户,他犹犹豫豫的道。

“过两天有祭典来着。”

沢田纲吉小声询问自己的老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里包恩和山本武两个人,摆明了要多拉点来参谋:“你说他会喜欢看烟花吗?”

对了,看烟花可以把匕首放下吗?遇见云雀学长就麻烦了。

*

从机场驱车前往库拉索所在的那个据点,云宫律已经无聊的掏出电脑和沢田纲吉线上对接年中宴会的各项相关事宜了。

长老院连根拔起,他这个始作俑者也被发配极东,当事人对此毫无意见,在沢田纲吉时问他要不要回来时摇的像拨浪鼓。

“帕斯托雷家的宴会和洛杉矶的首映礼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我亲爱的boss。”

云宫律面无表情的棒读道:“不要对我报以太多期待啊,我最近参加宴会参加的想吐了。”

电话另一面的沢田纲吉闷声笑笑,顺着孔雀毛摸摸:“这样吗,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了呢律。”

云宫律对来自boss的夸夸接受良好,,十指翻飞在电脑上查阅着自己想要的资料,boss的小屏缩小到了右下角,他此刻正温声询问:“文件的找回进展如何?”

云宫律意味不明的笑笑:“超——顺利,如果你希望的话一周内我就可以把他们连锅端走。”

沢田纲吉远在巴勒莫坐镇总部,手边的文件尚未批改完全,此刻却凝视着桌面屏幕中因不甚稳定的网络而略略掉帧的秘书长。

的确已经蛮久了,沢田纲吉略略出神。

秘书长三个月没完成任务恐怕是丢进论坛都要被研究几千楼的水准,何况这三个月他恐怕沉迷养成经营吓小孩,还有和那个安室勾心斗角。

云宫律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适时出声道:“稍微有点…好吧,我已经相当无聊了哦。”

所以现在是我完成任务的时候了吗。

沢田纲吉从云宫律点到即止的语言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这位坐镇西西里的现任教父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处,蜜色的眼眸中氤氲着些淡淡的惆怅,唇角却微微翘起。

在圆满完成布里亚家族的对接任务后,教父应允了来自秘书长的销假申请。

沢田纲吉微笑:“好哦,你决定就好。”

“需要给你准备接风洗尘的小聚会吗?”

“还是饶了我吧。”云宫律嘴上这么说,唇角却还是不甚明显的翘了翘:“况且应该也要不了太多时间,现在准备应该也来不太及。”

来不及?沢田纲吉眨眨眼。

怎么会呢,时间再充裕不过了。

这样的话显然没有付诸于口的必要,恰巧山本武这次养出了卧底警探,好歹是相对正面的职业,心满意足之下加入他们,三个人又开始就近期一些不紧急却相当迫切的事务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到了酒吧。

“那就先到这里吧。”

沢田纲吉弯弯眉眼声音冷淡了些许:“现在我姑且还没有陪你们云逛酒吧的喜好,让中层人员知道我的样貌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玩的愉快。”

云宫律依他所言耸了耸肩,挂断电话准备下车。

山本武从后备箱取出两个长长的布袋子左右端详,沉吟片刻还是将两个都放了回去,自觉在自己的地盘大概出不了什么问题,安之若素的揣着兜走到云宫律边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下沉式酒吧。

“打算喝点什么呢?”

山本武问道。

“那不太重要。”云宫律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在听到山本武的问话时勉强抽出点思绪来回答问题:“嗯…呃,果汁吧,柳橙汁怎么样。”

“柳橙汁吗?不错的选择呢。”

山本武毫不遮掩的赞赏了好友的喜好,随后也选择了和他类似的,同酒吧格格不入的饮料。

“那我就喝别的果汁好啦,到时候再自己看看好了。”

云宫律毫不留情的槽道:“尊重一下酒吧的属性好不好,我属于硬性条件不能喝,你是什么?”

山本武挠了挠头,显得有点惭愧,他琢磨道:“还是下次算了,今天不太想喝酒。”

云宫律耸了耸肩,毫不留情的道随你,而后在一个拐角处推开了地下酒吧的大门,用流利的英语道:“一杯柳橙汁一杯牛奶,嗯,就这样。”

山本武看着嘴上说着随你,实际行动蔫坏的云宫律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要牛奶干嘛。”

“和柳橙汁兑着喝。”

“你喝?”

“不,你喝。”

山本武十动然拒。

经典东方人相貌的两人在这间酒吧里显然是一等一的显眼,不过两人却浑不在意,一边斗嘴一边在吧台边坐下,今晚的生意略显冷清,吧台边除了他和山本武,就只有一个红发男人自斟自饮。

库拉索显然相当有眼色,她先是将云宫律要求的东西都送上来,又应山本武的要求将冰水端来,外表伪装成魁梧大汉的女性声音低沉嘶哑,对着云宫律恭敬道。

“这位先生是贾巴尔·米勒。”库拉索恭敬道:“倘若想要得到一些常人难以触及的笑意,或许选择这位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宫律右眉微挑,瞧见库拉索动作僵硬了片刻才悠悠转头,打量着这位由自己手下举荐的人才:“米勒先生?”

原本坐在一边自斟自饮,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起头来的红发人士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对上云宫律冷然的双眼,圆滑而狡黠的开口道:“很高兴认识您,大名鼎鼎的先生。”

“大名鼎鼎。”

云宫律的表情显然不太友善,声音更是冷的又下了一个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个大名鼎鼎法?”

贾巴尔夸张的笑了笑,从放在手边的四玫瑰波本中又倒出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上划过,痕迹消匿。

贾巴尔眯起了眼,语气越发古怪:“那可说不准——您不如先说说,想听我说您哪方面的大名鼎鼎?”

第065章第65章

认识以拉赫不稀奇,但认识云宫律就很稀奇了。

云宫律漂亮的紫色眼睛不甚明显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米勒先生,虬结的红色发丝并没有多么精细的打理,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

云宫律挑了挑眉,莫名其妙的吹了个口哨。

贾巴尔眨了眨眼,有点无所适从:“…怎么了?”

多说多错的道理铭记于心,他甚至连多两个音节的心思都没有。

云宫律的态度相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点两点,他歪了歪头拖长嗓音:“没什么——”

一旁的山本武侧出头来,棕色的眼睛冷然凝视贾巴尔,倏然一笑:“你好,我是山本武,这是我的好友。”

云宫律也配合的点了点头:“米勒先生被吓到了吗?抱歉抱歉,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罢了,我们可是对你很友善的呢。”

贾巴尔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划过,杂乱的红发在灯光下反射出断续的光泽,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贾巴尔微笑:“原来如此吗?真是出乎意料。”

听着他的话,云宫律漂亮的紫色眼睛彻底睁开,浅色的眼瞳氤氲出迷蒙的温柔,他看着贾巴尔叹了口气,随即说着。

贾巴尔:“所以呢,这是怎么发现的呢?”

“——律。”

撕破易容的皮相只在顷刻之间,伪装的甜言蜜语某种意义上或许是只有他们才能懂得的特殊情趣。

至少不论是吧台内的库拉索还是云宫律身旁的山本武,对此都做不出任何评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宫律和安室透之间的氛围越来越诡异,让这另外两人都自觉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车底。

山本武微笑。

他前倾身子,强行插入这样古怪的两人之间,生动诠释什么叫做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一脸兴致盎然的清爽道:“哦,这就是安室先生吗?你好你好,我是律的朋友兼临时监护人,山本武。”

云宫律回头狐疑道:“临时监护人?”

山本武耸了耸肩:“白兰让阿纲这么做的,说是你这次玩的非常开心,完全就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叫我记得把你拉着点,彭格列联盟还不至于强行把别人组织的成员抢走玩奇怪play的样子。”

云宫律:“……”

还是云宫律:“啊,这样啊,白兰啊。”

不妙。

气压在毫无疑义的走向低处,安室透深知云宫律对那位杰索先生的意见有多大,他毫不怀疑要是条件允许律会把那张好看到少女尖叫的脸打成猪头。

山本武却似乎毫无所觉,甚至还在旁若无人的火上浇油:“嗯,reborn也说你最近有点过火呢,让我给你浇两盆冷水。”

律:“那你的冷水?”

当事人相当配合的询问道。

山本武则朝安室透扬了扬下颌:“喏,已经在你的爱人面前泼了两次了,另外阿纲很担心你,并表示他不想去复仇者监狱里捞你,没有雾炎你连精神链接都不太行。”

“啊啊这样吗,”云宫律毫无感情的棒读:“原来如此啊,雾炎真是厉害呢。”

眼看着话题往另一种意义上的无从插足的角度滑去,安室透极限救场:“说起来,你就是律常提的山本君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是安室透。”

云宫律眨眨眼,完全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我有说过吗?”

安室透温和的假笑,看着云宫律:“大概讲过吧,不过这点不重要。”

秘书长努了努嘴,最后还是咕哝撇开头去暴风吸入果汁。

“好吧,那就假装我说过。”

山本武可能运行了另一套系统,就像渠道服的游戏并不在能另一个渠道服的手机上运行一样,他毫无疑义的直接跳过云宫律的小小吐槽情绪价值直接给满道:“诶?这样吗,那你们还真是亲近呢,他可是很少会和别人谈起我们哦。”

“听起来我们像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奇怪关系。”

云宫律再一次吐槽,鬼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反倒成了个吐槽役。

山本武像个迟缓开机的老年电脑,刚刚有关他和安室透的闲谈一眨不眨的直接忽略,现在倒是可以积极捕捉关键词来回怼云宫律,只见他哈哈笑了两声,对着云宫律说道:“非要打比较的话,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云宫律战术性后仰,对天然黑送去“你快闭嘴”的眼神,随即悠哉悠哉的打算彻底远离现场,转身靠在木质的吧台台沿安心看戏。

安室透并没有在意刚刚两人的话语——好吧也不能说不在意,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确没有太多去询问私事的余地空间。

心中吃味又如何,尽管明白踏足彭格列的地盘便与与虎谋皮无异,但现在绝不是纠结于自我的时候,波本的身份已经行进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以宏观的目光看过去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没什么不对。

蓝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这一刻安室透与波本彻底剥离,金色额发拂过额头,安室透唇角扬起弧度:“说起来,律是在并盛中学毕业的吧,我猜你们是同学?”

“……”

山本武没有说话,原本半笑半眯的眸子不经意间冷下一个度,嘴上却还是那副热切和谐的口气道:“是哦,我和律酱国中开始就是朋友了呢——啊这样想起来还真是过了很久了呢。”

波本充耳不闻。

云宫律的紫眸微眯,不甚明显的皱了皱眉,呼吸压的更缓了一点。

虽然这样多少有点不大好,但他还真的有点想看看两个人彻底争起来的样子呢。

“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本君初中应该相当有人气吧,嗯,好像还有个外号叫【野球手】来着。”

金发的组织成员笑眯眯的说出足以令人闻之色变的情报,他的额发着实是有点长了,思考是微微低头的习惯另眼神被遮掩的严严实实,此刻略略抬起头来,发间露出的眼神锋利又内敛。

山本武的目光不免又多了点审视。

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安室透的,所以在走进酒吧以前他也多多少少做了些准备。

怎么说呢,山本武面无表情。

他果然还是应该把刀带上的,哪把都行。

时雨苍燕流也该推陈出新了,他要练双刀。

*

双刀计划还未出生就已然中道崩殂,山本武沉痛默哀。

无他,只怪云宫律已经练就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功夫,山本武深知这些情报就是这个情报贩子自己努力的结果,和云宫律半点关系都没有,偏偏这个人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压抑一样,徒然像个三流捧哏一样在旁边频频点头。

波本说敌对家族首领,云宫律笑着点头说对的对的,那家伙不仅脑子不怎么灵光,品味也差劲的要死。

波本说并盛町哪家蛋糕店的蛋糕饱受欢迎,云宫律点头说没错没错,当初库洛姆也很爱那一家蛋糕。

——库洛姆是谁?

波本意犹未尽,直接询问云宫律。

云宫律也有求必应,从吧台边缘薅来的塑料吸管在他手里被玩出了花,闻言头也不抬的回复道说是他的妹妹。

波本非常丝滑的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同他进行这一场只有云宫律高兴了的你来我往谈话会。

“——说起来,还有那一家【竹寿司】的的手艺也相当不错呢,我…唔!”

原本在一旁安心玩吸管的云宫律骤然动作,直接伸手勾住安室透的脖子往这边带,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捂住了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微笑道:“嘘,这个不可以哦。”

紫色的眸子中氤氲着警告的情绪,被安室透应激情况下一巴掌打在腹部的云宫律神色紧绷了一瞬,随即唇角抽搐,调整回那运筹帷幄的惯常形态:“非要说的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话题,拜托了透,skip可以吗?”

掌心抵在了马甲的象牙纽扣上,安室透瞳孔震颤瞬间,随即点了点头,非常配合的在云宫律放下手后的第一瞬间微笑道:“好的哦。”

掌下腹部的温度透过上好的布料隐约透出,微微的温热提醒着他刚刚的确一掌正正命中了理论上为弱点的柔软腹部。

虽然因为是云宫律所以还是收了点力,但对方的毫无反抗更在的预期之外。

——感觉山本武看他的表情都核善了不止一点两点。

——简直是下一秒拔刀砍他都不出奇的眼神呢。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安室透抿了抿唇,双手扶上了云宫律的面庞,蓝灰色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声音也压的低了些:“抱歉,很痛吗?”

或许其中还掺杂了些他自己都不知道几分假几分真的真心与懊恼。

云宫律的表面却是滴水不漏,他今晚像是打定主意的要当个不多事的旁观者,双手抬在胸前不动声色的拂掉肩上的两只手,他笑着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痛哦。”

怎么可能会不痛。

安室透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云宫律的身上,蓝灰色的眸子即便没能搜寻到任何破绽,却依旧很清楚云宫律在说谎。

安室透对自己的力度有清晰认知,豪不夸张的说刚刚的力度是足以将一个成年男子打的干呕胆汁的程度,可对于云宫律来说,却只是一瞬间的神色扭曲,和一句轻描淡写的一点也不痛。

……他也想问山本武借把刀了。

最后还是深叹一口气,他像是早就背好台词一样如云宫律所愿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安室透双腿交叠,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不能掩盖他出众的气质,他语气温和而轻缓,就像坐在波洛咖啡厅的卡座里,不疾不徐的对着小孩们讲着或是童趣或是寓意深厚的故事。

安室透微笑:“那么,我果然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云宫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组织措辞,随后缓慢道:“嘛,虽然我没正式见过真正的贾巴尔·米勒,但从你的打扮上来看,想要笼统的了解他并不是什么难事呢。”

安室透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洛杉矶这边并不欢迎其他地方的势力介入,哪怕是伊利诺伊州纵横无双的布里亚家族也没在这里讨到多少高处,作为明面上布里亚家驻洛杉矶的领头人,不难想象贾巴尔会收到多少刁难。”

云宫律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甚至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戏谑:“当人们想要对特定的某人进行攻讦之时,哪怕只是外貌,也会成为众多缺点中的一员。”

“你猜,米勒他喜不喜欢他的红头发?”

安室透嗤笑出声,压低的气音听起来带着些莫名的诡谲,他学着云宫律的腔调道:“嗯…我并不在乎喜不喜欢红发哦。”

“不不不,透。”

紫色的眸子如同两枚漂亮的水晶,云宫律粲然一笑:“你不仅很在乎,而且非常清楚这个问题的回答哦。”

安室透静静的看着云宫律,随即轻叹口气:“贾巴尔非常喜欢他的红发,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的发色相较别人更加耀眼才会有机会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

“因此他不仅爱护自己的红发,甚至还特地留了长发来着,非要说的话,他的掩护工作可做的一点不上心呢。”

云宫律听的频频点头,随即微笑道:“啊,感谢检举,我们会认真核实你口中的事情哦。”

“是吗?”

安室透作思考状,笑着道:“那么有没有见义勇为奖呢?”

“没有哦。”云宫律快速回复:“感谢回馈,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哦。”

说到这里,安室透才适时打住话头,用轻快又不失窥探的语气询问道:“所以呢?我表述我的看法,你是怎么看的呢?”

为什么可以一眼识破他的伪装呢?要知道他可是特地戴上了产生choker,神态也模仿的很到位,是自信哪怕贝尔摩德来也不一定能找出纰漏的水平呢。

云宫律则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抿了一口果汁,不咸不淡的说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哦。”

“非要说的话,你的易容的确足以以假乱真,看来那位千面魔女的确是教了你不少东西呢。”

云宫律轻笑,抬手侧目,左手两指伶仃点在安室透的胸口,笑容倏然扩大,漂亮的紫色眼睛戏谑与自得并存:“不过,我稍稍做了点手段。”

“我在你的心口,打了一个印记。”

他的声音不算重,却像是一记重锤,安室透瞳孔骤缩,他看着云宫律的笑意,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叹口气,抬眸微笑:“这可是可以被抓去警局喝茶的程度了啊,你这个小斯托卡。”

说着抬手在云宫律的额头上来了个脑瓜崩,干脆至极,在这种时候维护住平常的语调情态反而更加重要,低垂的眼睑掩去一切情绪,只剩下微微翘起的唇角昭示着这人尚且稳定的情绪。

云宫律则是相当敷衍的叫了声好痛。

*

与芝加哥的死亡行程相比,他和山本武在洛杉矶的活动堪称闲散,当然了安室透也没讨得什么过头的好处,甚至还差点被拽去做客。

看见云宫律对山本武的邀约不置一词,山本武拉高了最大的警惕之心,三言两语回绝了他们的邀约,旋即转身打算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云宫律对此没有意见,只是笑眯眯的举起了手里的果汁杯盏:“代我向温亚德女士问好哦。”

安室透闭上眼睛,抬手挥了挥:“我知道了哦。”

看着那人走出阶梯,山本武挑眉看向云宫律:“他知道了什么?”

“诶,我不知道呢。”

云宫律笑嘻嘻道:“我也很期待呢,他知道了什么。”

随即脚下微微用力,将正面转向吧台,玻璃的杯底搁在木质的台面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宫律抬起右手撑住下颌,抬眼看着经由幻术修改了外貌的库拉索,轻笑道:“这里的工作还习惯吗?”

放下手中擦拭的软布和杯盏,身穿酒保服的女性抬起右手扣在心口:“承蒙关照,我在这里已经完全适应了,工作也进展顺利。”

云宫律笑着点了点头,漂亮的紫色眼睛也移开去了别处,就在库拉索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才又突然开口:“你和安室透——啊,波本,交易了些什么呢?”

平淡的语气,百无聊赖的动作,云宫律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已经又和山本武玩起了猜拳。

“啊对了对了。”

好心的山本武好心道:“请不要试图撒谎哦,律对这个非常敏感,从总部放眼望去,哪怕将范围扩大至整个意大利乃至世界,他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刑讯专家。”

云宫律却依旧是一副闲适平淡的模样,他将那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尝过的牛奶和柳橙汁以一种难以估量的比例兑了一小杯:“这个时候恭维我也改变不了你刚刚输了的事实哦,云宫的特制饮料在此,来尝尝吧。”

山本武也抱歉抱歉两声,也没再顾忌旁边的库拉索,他先是仔细端详了片刻这小杯自研饮料,随即咕哝着大家聚会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尝尝,然后才一饮而尽。

“简直是拿出了当初学剑时的劲头了嘛。”

云宫律打趣儿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啊,还好。”

山本武一脸惊喜:“竟然能喝呢。”

云宫律长叹一口气:“你对我的刻板印象简直比透对我的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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