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第71章
云宫律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幼年的经历至此造就了他的人格底色,杀手的训练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多么慈悲为怀的存在,比起这个佛教他可能更适合基督做个神父,毕竟可以在那些不知所谓的敌人们高呼上帝啊的时候将他们通通送去天堂。
物理超度,一步到位。
沢田纲吉极大的扭转了他的人生观念,却极难改变他的处事作风。
就以此刻作为例子,面对着对面的两位黑暗组织核心成员,如果是沢田纲吉可能会将他们通通押下,如果是山本武大概会铲除威胁后干脆撤离,库洛姆大概会更绝对着一点,将洛杉矶与之有关的存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云宫律是最特别的一个。
哪怕是此刻占尽上风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洛杉矶是一座天使之城,他从不拒绝每一个投向他怀抱的人儿,芝加哥好歹还是布里亚家族一家独大,洛杉矶却突出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彭格列在这里想要铲除属于黑衣组织的那一部分爪牙,恐怕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而这也恰恰也是云宫律最得心应手的局面,面对着这样唯有妥协才能全身而退的局面,云宫律向来擅长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
首先,他需要一把枪。
*
回到天台之上,层层叠叠的幻术在依次祛除以后,夜风烈烈的地界上泾渭分明的站着两号人马。
以波本贝尔摩德为首的黑衣组织一方,尽管不论是在整体实力还是名望规模上都远远逊色与彭格列,却借着贝尔摩德在此地多年的汲汲营营,依靠地头蛇这一基础属性勉强不落下风。
而另一方自然是以云宫律山本武库洛姆为首的彭格列一派了。
作为里世界头一号的黑手党组织,彭格列拥有着远超所有人想象的强劲实力与可怖规模,尽管总部远在意大利的巴勒莫,与洛杉矶隔着堪称鞭长莫及的距离,却依旧能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在这座混乱的城邦之内整合队伍,横冲直撞的吓死所有人。
漂亮的紫色眸子闪了闪,云宫律的目光在对面站立的两人身上流连而过,他的唇角压的很平,指间的蓝宝石戒指璀璨夺目,隐隐流过形如火焰一般的光泽。
却依旧没能燃起。
“diKulom?(库洛姆)?”
云宫律目光向后微微撇去,不去看对面那个笑眯眯地,彷若稳操胜券的威士忌,他的语尾缀着点怅然的叹息,若隐若现的笑意夜风一吹即散。
彭格列的秘书长以拉赫用意语轻柔道:“Lapistola,prendime。(枪,借我一下吧。)”
贝尔摩德的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库洛姆的语气堪称意外,她歪了歪头,藏在战术背带上的手枪利索的交到了云宫律手中,大抵是为了配合工作,她用意语反问道:“Seiarrabbiato,Irah(你生气了吗以拉赫?)”
“不。”
这次的回答却是切实流利英文,云宫律慢条斯理的接过手枪,检查弹匣上膛动作一气呵成,语气却依旧是不紧不慢。
率先抬起的云宫律的眼睛,随即才是手枪。
“只是,行动到了这个份上了,似乎也免不得一些火热的环节了呢。”
音尾不忘俏皮的上扬,云宫律的手枪准星在贝尔摩德和波本之间来回游走,仿佛仍在犹豫拿谁作为莱克星顿的信号。
“咯擦——”
而伴着云宫律那堪称懒散的举动同步进行还有两位资深成员背后的随行下属,人手一把的枪支的准星也纷纷落在了云宫律的身上,似乎只等这家伙扣下扳机就能将他打的比漏斗还要好用。
“噌——”
而云宫律的背后,山本武也笑眯眯的用拇指指节抵在了时雨金时与剑鞘之间,剑帝无可匹敌的可怖杀意平等的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身为敌方阵营的每一个人都徒然出了一身冷汗。
库洛姆依旧沉默的站在一旁,三叉戟的戟尖寒光烁烁,露出来的那只深紫色眸子如同沉默的星空,她见状微微压了压眼皮,杀意倾泻。
尽管一语不发,场面却堪称一触即发。
安室透觑着云宫律的面色,面无表情的他全然不复往日那嗔笑怒骂的鲜活模样,也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理解了赤井秀一面对以拉赫的压力所在。
但是……
波本成分占据上风的他唇角略微翘了翘。
寒凉的目光之上覆着一层比雪还要轻薄的笑意,温驯态度一戳就散的波本酒抿了抿唇,喉咙微微发干。
衣物掩盖之下的肩胛骨隐隐作痛,许是因为方才和山本武的搏斗,他先前好转不少的伤口又隐隐有裂开的架势。
疼痛却使他的头脑越发清明。
看着持枪而立的云宫律,枪口摇摆不定的模样也分外有趣。
波本眨了眨眼,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大概人本来就是会从危险的美丽事物之上找寻魅力的独特存在。
他甚至有点想吹个口哨了,倘若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
对面的好情人有什么想法云宫律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瞥见安室透眉间雀跃的笑意后更生气了。
可生气又能怎么样呢,在构建亲密关系时就理应想到的结局cg之一,虽然现在还远不到和安室透分道扬镳的地步,但至少愤怒程度决不低于他知道布里亚家族也想来分一杯羹的地步。
于是他想了又想,将枪口对准了贝尔摩德,虚情假意的翘了翘唇角。
“克丽丝·温亚德——对吧?”
贝尔摩德的金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面对枪口亦是不惧不避大概是混黑人士的基本素养,只见她略显差异的扬了扬眉,摆摆手示意身后人放下枪支。
贝尔摩德:“有必要反复确认我的表层身份吗,先生。”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眷恋的事物再三确认的嘛。”
云宫律的神色似乎略带苦恼,端着枪的手却问的不能再稳,他的准星不断在颈项肩胛之流要害游走,仿佛真切地在为从哪儿下手而苦恼着,遗憾在平淡的语气之中几近于无。
“一想到自己的女神竟然要终结在自己的手中,真的是不管怎么想都很悲哀呢…”
不知真假言语从他口中吐露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尽管只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之内与云宫律的真实面目相处,却也并不妨碍贝尔摩德摸清楚这人基本的处事规律。
好吧,喜怒无常的混蛋。
她在心底如是暗骂道:“是吗?我可没有从你的举动中窥见一分真心呢……”
“当然了,退一万步来说…”
贝尔摩德笑笑:“倘若今天在场所有人只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那么那个人必然是我——”
贝尔摩德顿了顿,语笑嫣然:“要打赌吗?”
云宫律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略略扬起。
——干脆利落的扣下了扳机。
贝尔摩德瞪大了眼睛,这人瞄准的位置时下腹偏移的位置所在,多数重要的内脏悉数藏匿于此,子弹擦着□□边缘而过,没有伤及要害,却也绝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洇湿礼服的腰侧,剧痛冲击着贝尔摩德跳动的神经,她勉力支撑起自我的意思,额角滴下硕大的冷汗。
“原来你们不知道吗?”
射完这发子弹的云宫律笑眯眯的将枪支交还给库洛姆,他冷眼睨着贝尔摩德极力压抑的狼狈模样,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词汇对他们似乎都是莫大的羞辱。
“我的运气很差劲。”
云宫律道,漂亮的紫色眸子满蕴森寒:“所以我从不赌博。”
亲手压下属下开枪指令的是贝尔摩德,硬生生吃下这枚恶意满满的子弹的人也是贝尔摩德,近期大概是有点倒霉运头在身上的女明星勉强翘了翘唇角,声音压着点嗤笑:“好厉害,所以杀死了比赛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fbi的人很快就要来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僵持下去吗?”
云宫律没有说话,归还枪支的他此刻手无寸铁,尽管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列,此刻却是双手抱臂,俨然一副看看你还要怎么做的姿态。
剧痛冲击着贝尔摩德的神经,尽管她极力维持自己的神智清明,却依旧不能以全盛状态去应对对面人的可怕威压,幻术消耗的神智似乎在这一刻悉数体现,她眨了眨眼,最后被波本半扶着稳住身形。
波本也顺势接过了话题,他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勾着点上扬的尾音,他的话语面对着所有人,可那一双蓝灰色的眸子却是定定的看着云宫律,那个看似抱臂作壁上观,实质上却一直身处漩涡中央的存在。
波本笑道:“被fbi的鬣狗盯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虽然不知各位为何开罪,但我想现在可不是对峙的好时候哦。”
“修正措辞,有麻烦的大概是你们呢。”
云宫律一句话撇的是干净又利索:“不知为何……嘛,为什么不问问红头发的贾巴尔呢。”
精气力仿佛在一瞬间流失殆尽,云宫律叹了口气:“我想他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哦。”
红头发的贾巴尔,那个佯作替死鬼倒在不远处的蛇头。
贝尔摩德抿了抿唇,暗觉心中的万般困惑或许都可以逐步解开。
先行离场是优胜者的特权,云宫律深知今晚大概率是不会有更大的事端发生了,贝尔摩德硬吃下这一枪就是为了避免彭格列借这个由头将组织多年再此的汲营连根拔起,尽管日后的窥视必不可少,但至少远比被斩草除根要好得多。
不过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警告的效果想必也是出类拔萃,那么…
云宫律目光微沉
纤细修长的手指从衣袋中捻出了薄薄的房卡,他上前两步,笑眯眯的上前两步,将之递到了安室透的身前。
安室透:“……?”
山本武看他的架势都知道接下来大概是什么环节,当即拉着库洛姆先行离场,作为被云宫律拉过来撑场子的老朋友,审时度势也是维持友谊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端起浪子做派的云宫律眼中弥漫着绮丽的笑意,他用房卡挑起波本的下颌,逼的对方不得不仰了仰头。
云宫律凑上前去,在敌我双方堪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亲了亲波本的脖颈,随即呵气如兰。
“接下来,要不要来我房间喝一杯呢。”
漂亮的紫色眼睛微眯,两人的距离无限削减:“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酒。”
“……波本。”
第072章第72章
波本接过了那张房卡。
无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宫律做出如此举动,显然不是为了让他拒绝的。
这可不在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环节啊,波本心中叹气,颈侧的肌肤略略发麻,他敢肯定云宫律刚刚毫不客气的留下了痕迹。
眼尾下垂的蓝灰色眸子总是给人以温柔和煦的模样,此刻却无端多了几分让人警惕的危险之感,他用两指衔过拿张房卡,随手把玩了片刻。
目光瞥见房卡上的信息,他挑了挑眉,语气彷若嗔怪:“您也太省事了点。”
哪有前脚分明还在两相对峙,后脚就邀请敌人去自己下榻的房间小酌一杯的道理。
就不怕波本在他的酒里下砒霜吗?
虽然他的确不会,安室透蓝灰色的眸子闪了闪,随即温声道:“当然了,这固然是你的邀请——但如果让我看见了讨厌的酒,我可是会很生气的哦。”
云宫律早就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了,安室透的话语意味深长,叫夜风吹着打转儿,飘进他的耳朵。
适才耸了耸肩,半回眸道:“嗯……对喽,我当然会给予你应有的选择。”
“所以,恭候你的大驾啦。”
“你认识他?”
贝尔摩德站直身子,觑着那人离去的背景,有些讶然。
波本有一副极好的皮相,她是知道的,但这也不意味着这副好皮相可以将以拉赫勾的神魂颠倒。
退一万步来说,以拉赫喜欢美人,镜子一拉顾影自怜难道不可以吗?
波本觑着贝尔摩德的姿势,半是唏嘘半是警告道:“私人感情生活应该没必要作为呈堂词供吧,都是成年人了。”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
随即她转过头去打量着安室透,目光自上而下的扫视而过,最后还不知缘由的点了点头。
安室透:“……你在看什么?”
“放轻松,只是接受一下以拉赫馋你身子的事实而已。”
腰侧的血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皮肉伤处理的慢一些也无妨,贝尔摩德唏嘘不已:“要知道那家伙可是恶名昭著呢。”
不用怀疑,贬义,被十世用缰绳拴住的疯狗见谁咬谁,没想到竟然还有见色起意的一天。
这话当然是说出口的,可表情却明晃晃的昭示着这样的意思。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贝尔摩德,不显的情绪在眼中翻涌。
“别生气嘛。”
贝尔摩德却显得游刃有余了起来,或许面对自己已知的角色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放下些警惕,比方说现在她就抬起了捂住伤口的手,用沾满猩红的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眯眯道。
“只是思考了一下后续的可能性罢了,呵呵。”
说罢她提起被自己撕裂的裙摆转身离开,那些沉默如高墙的属下对他致以问候后便沉默的跟随离去,贝尔摩德最后回首,送来拖长嗓音的祝福。
“Enjoythenight,bourbon——”
好莱坞璀璨明珠的声音略略带着点嘶哑,这祝福仿佛掺了沙。
*
滴答的声响是门锁的信号,踏入房间的安室透俨然换了一身装扮,他的头发微微润着点水汽,似乎刚刚才洗过澡。
他打了个哈欠——连轴转后又一番洗漱身体很难不认为这是即将进入休息的信号,正在紧锣密鼓的传递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即将入眠的消息,困意上涌。
“律?”
安室透立在玄关处,他随手关上房门,蓝灰色的眸子略过屋内,云宫律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住差劲的房间,这是一套相当不错的套间,从玄关望去正巧可以看见大理石质的矮几、皮质的柔软沙发,以及——
以及闻声而动出现在他面前的,半倚在墙边的云宫律。
漂亮的紫色眼睛就这样幽幽的望着他,氤氲着朦胧的水汽,眼下的泪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眼异常,看见安室透定定的看着自己,云宫律眯了眯眼,猝然一笑。
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云宫律上前两步将安室透抵在门板上,仰首歪头看他,灼热的呼吸说巧不巧,正正的打在了安室透的下颌之上。
云宫律眨了眨眼,抬手抓揉了一把那漂亮的金发,微微湿润的发尾毫不客气的出卖了波本先生先前的准备,他的喉间溢出轻笑:“你洗澡了?”
安室透供认不讳,他从空气中嗅到极淡的酒味儿,而现在趴在他怀里的人显然就是始作俑者。
他挑了挑眉,随即俯首同云宫律蹭了蹭鼻尖,动作亲昵的毫无边界,像是无声的询问。
叫云宫律没有出声打断的意思,他蓝灰色的眸子敛住其余情绪,低头衔住那红润柔软的唇,如同品鉴什么罕见美味一般细致而温柔的侵占着。
云宫律不自觉的仰了仰头,安室透顺势托住他的后背和脖颈,要害被人握在掌心的感觉让人难以集中精力,被抱着他的人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唇瓣警告,勉强回过神来。
好吧。
云宫律看在他亲的很舒服的份上,勉强忍耐着从骨子里升腾而出的不适感。
半晌两人才难舍难分的拉开点距离,被抵在墙上的情势两极反转,现在轮到云宫律被压在墙边了。
“黑麦威士忌?”
安室透品味着从他口中尝来的酒,神色不虞的微微眯眼。
云宫律则仍是一副浪子做派,方才的亲昵让他微微喘气,极少量的啜饮不足以搅乱秘书长的神智,他对惹恼安室透和保持自我清醒之间这个微妙的度保持的相当精准。
他翘了翘唇角:“boss托阿武带的礼物,我可是特地邀请你来尝尝的。”
骗他的,沢田纲吉知道他是一杯倒,给他带酒心巧克力都不可能给他带烈酒。
但安室透又不知道,所以对不起了boss。
屋内的灯光还得仰仗客厅的吊灯,安室透的阴影将云宫律的身形悉数遮掩,连带着他也只能窥见唇角那满蕴狡黠的、或许还掺杂着丁点恶意的小小微笑。
安室透舔了舔唇,干脆利落的再一次吻了上去,舌尖探入对方的领域,干脆利落的扫荡着让他不快的气息,在这样私密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讳,他也不允许出现在律的身上。
云宫律的睫羽颤了颤,眼睑微敛遮住眸光,他知晓安室透为什么不高兴,这恰恰是他所期望的。
为我感到不快,因我心情不愉?
亲爱的波本,这可不够。
云宫律略略出神,他的思绪飘向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横抱起的他以前所未有的视角瞧见了安室透不曾显露的情感,一眼沦陷。
谁沦陷还不好说。
舌尖的刺痛提醒着情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大,云宫律唉声叹气,又赶忙去安抚这人兴起的不快。
别扭过了头,可不能称之为情趣了。
他哼笑着收回心神,任由眼前人予取予求,距离拉开方才出声,他说我还有不错的波本酒。
安室透一眼就看出了这并不高明的小把戏,顺水推舟的退开两步,由主人领着他在矮几边坐下,他不置一语看着云宫律走进侧间的小厨房,躬身在小冰箱中挑挑拣拣,半晌才拎出一瓶来。
安室透瞥见瓶身的标志,眨眨眼将之与某个贵的让人咋舌的品牌对上号,顿时想起云宫律在天台上挑起自己下颌的动作,配合着这个拎酒的动作,很难不让人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
安室透:……
他偶尔也会为自己转的过快的大脑而感到烦恼的。
云宫律对他的心理回路一无所知,至少看起来是一无所知的,他动作熟稔的又挑拣出两个古典杯和冰桶,动作利落的回到客厅来。
或许一连番的动作让他感到了些许疲累云宫律随手解开两枚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又因为捻起放在冰箱中的事物手上沾染一手水汽,此刻也湿漉漉的紧。
领口的浅浅深色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波洛潮男从不重复穿搭,拧了拧眉给安室透递了个眼色,安室透从善如流的抽过两张纸巾,拉过云宫律的手,细致而温柔的擦拭着水渍。
云宫律:……
独处的环境,暧昧的氛围,安室透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划过掌心指根时总会带起如涟漪一般的痒意。
云宫律的喉间发干,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色令智昏可不是他希望的结局走向。
于是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手,语气仍是闲适而懒散,他道:“要玩游戏吗?透。”
“光喝酒的话,也太没意思了吧。”
安室透战术后仰,都是成年人少点套路多点爱不好吗……好吧,这家伙完全不像是要和他把酒言欢的样子,结合今晚天台的表现,恐怕是到了秋后算账的环节。
“玩什么?”
安室透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咯哒……”
杯底碰撞大理石质的矮几几面,声音清脆而短暂,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笑眯眯的注视着安室透,其中的情绪复杂的根本无从看清。
“非常简单,”
云宫律笑眯眯道:“轮流问对方问题,如果不回答的话——”
纤长的食指扣了扣杯壁,云宫律的声音愉悦又轻快:“喝酒。”
安室透:“……”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宫律的动作,半晌忽然笑道:“原来如此。”
安室透笑叹:“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约会呢。”
黏连的尾音夹着点亲昵的抱怨,仿佛在谴责着云宫律的无情无义,接受人却不为所动他支起一只手撑住下颌,言笑晏晏。
云宫律叹息:“我可以向你揭露我的全部,亲爱的透。”
“你呢,你可以吗?”
第073章第73章
向别人袒露全部,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来说,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
古典杯被放入冰球,威士忌浅浅淹没杯底,安室透之间敲过杯壁,清脆的声响提醒着他游戏开始。
安室透看着坐在另一边的,手撑住下颌笑眯眯看着他的云宫律,心中只觉这个游戏不会让任何人开心。
于是他也勾唇,眼眸中浮出两分戏谑,语气随意道:“那么,游戏开始?”
云宫律点了点头,他拇指中指分别拈住酒杯的两侧,将之抬到眼前,琥珀色泽的酒液将紫色的眸子扭曲,语气似乎也平淡了下来:“第一个问题,透。”
云宫律:“你,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出乎意料的温和开头,安室透挑了挑眉。
洛杉矶之旅是黑暗组织内部心照不宣的一场测试,他手里握着的是足以撕下组织一大块血肉的好东西,危险与机遇总是结伴而行,而他总是被命运眷顾。
于是眼睑微敛,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宫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明白了,接下来是安室透的回合。
安室透凑到酒杯前嗅嗅,开口的语气满是笃定,仿佛开口只是为了一个确认:“风的情报,是你特地透露出来吧。”
啊,风。
云宫律眨了眨眼,琉璃灯投射下的光线璀璨而温和,在他的脸庞上打出浅浅的阴影,只见这人的却似乎颇为开心的笑了笑:“是的哦,你不喜欢吗?”
他将酒杯抬得更高了些,漫不经心的晃荡着杯中佳酿,荡漾的水波在面庞之上投出如同涟漪一般的阴影,云宫律眯了眯眼轻笑:“远超预料的收获——不是吗?”
果然,安室透心下一片淡然。
风,闻名世界的拳法家,洛杉矶即将举办的世界拳法大赛的特邀嘉宾,而在里世界,他有着更加如雷贯耳的身份,比如前代彩虹之子,以及彭格列十世的门外顾问。
组织的确一直在避开彭格列的锋芒,但毫无疑问,组织也一直在追溯着彭格列的脚步,最开始的渊源便是由一份记录报告而牵扯,当目所能及的机会摆在面前,贪婪的鬣狗不会放弃吞食的可能。
风就是那个可能。
安室透没在接着追问,夜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从云宫律的口中获得他苦恼已久的情报,与之相比,单单只是甄别情报的真假就显得相当轻松了。
云宫律也没客气,他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贝尔摩德,和那两个小家伙的情况类似吧。”
安室透眨眨眼:“你是指?”
“雪莉和工藤新一。”
云宫律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吧?”
安室透努了努嘴:“波本不知道,不过我的确知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不知道?”
云宫律歪了歪头,随即接受:“好吧,看来你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慢一点。”
而这却激起了安室透显而易见的好奇心,或者说降谷零也对这个问题抱有相当程度的求知欲:“那么轮到我——你所说的类似,指的是什么呢?”
云宫律瞥了他一眼,没有指责这家伙的顺杆子爬,也懒得卖什么关子,直截了当的道:“停止生长。”
“贝尔摩德的情况不用我多说吧,有心人多多调查就能知道这位千面魔女一人分饰母女两位角色的奇闻异事,也就仗着自己的易容技术拔群才会这么任性了。”
说到这里,云宫律垂下眸子,唇角衔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他意有所指:“【长生不老】和【返老还童】听起来固然令人动心,可当人的心灵千疮百孔之时,青春的外表真的能掩盖内心的苍老吗?”
安室透耸了耸肩,叹息着移开视线:“谁知道呢?”
云宫律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长生】,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对这件事很有感触?”
安室透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许,他打趣儿道:“说的好像你已经品尝到这份可怕的孤独了一样。”
云宫律不置可否:“有些痛苦,不是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难以承受了吗——你看着柯南的时候,难道没有感到过他和灰原小姐那种深入骨髓的违和感吗?”
安室透挑了挑眉:“说的这儿,你还是没回答我为什么说他们的情况类似啊。”
云宫律侧目看他,唇瓣开合:“其实很简单的,你只需要调查留心他们,顺便【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出现后的成长记录不就够了吗。”
“没有注意到吗,他们的成长,可是远远慢于那三个孩子的哦。”
“……”
安室透慢慢的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生长停滞?”
云宫律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或许吧。”
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碰酒,云宫律的视线又转移到了酒杯之上,慢悠悠道:“好吧,看在酒的份上,这下的问题我可得好好想想。”
安室透莞尔:“愿闻其详。”
“嗯……”
云宫律喉间逸出漫长的一声,似乎是在思考找个怎样的问题来好好的为难一下他。
云宫律:“安室透。”
被叫到名字的人眨了眨眼,温柔的应声:“嗯,怎么了?”
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他,其中承载着如同漩涡一般引人沉没的思绪,他听见云宫律轻声开口,语气真诚而温和。
“告诉我,安室透。”
云宫律温和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扑通。
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攥入手心,一瞬间的窒息淹没了被质问的存在,他不由得仰了仰头,似乎这样才能让更多的氧气涌入肺中,换取呼吸的权利。
可从外表来看,安室透却只是怔愣了一瞬,那转瞬即逝的愕然都险些没能被云宫律所捕捉,柔软的金发垂下,方才发尾微微的濡湿也以消隐无踪,安室透无奈而温柔的说道:“你还真是,挑选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呢。”
他端起古典杯,冰球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琥珀色的酒液肉眼可见的消逝在安室透的喉间,他一饮而尽。
或许是喝的太急了些,酒液顺着唇角划下一道痕迹,安室透抬手抹去,就像每一次受伤后拂去血迹那般抹去酒渍。
“对于情报贩子而言,身份是应该深埋进地底,连自己都忘记的东西。”
他笑着如是说道,转头面向云宫律:“接下来应该轮到我了?”
云宫律朝他摊了摊手,示意请便。
于是安室透笑眯眯的伸出手撑住下颌,略略拖长尾音:“律。”
他说:“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云宫律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轻笑着道:“我是为你而来的,亲爱的透。”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云宫律语气淡淡:“这个,绝不是谎言哦。”
*
云宫律有没有真的说谎安室透不知道,他们该回程了他倒是相当清楚。
“回去就是帕斯托雷的拍卖会了…唔。”
安室透头也不抬的同身旁人说道:“你要去吗?”
“我不去。”
硕大的墨镜架在贝尔摩德的鼻梁上,足足遮挡了她三分之一的脸庞,她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些许不耐,安室透清楚她和朗姆历来是有些不合。
贝尔摩德:“他应该会派宾加去吧,正好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最近得了空,你见过他了吗?”
“没有。”
安室透耸耸肩,拇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语气凉薄:“嘛,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和他合不来就对了,不见也好。”
说着他略略眨了眨眼:“说起来,那天晚上以拉赫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来着。”
“哇哦。”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她促狭的睨了安室透一眼:“真没想到,那样火热的时刻竟然也能想起我来嘛?”
火热……
安室透面上不为所动,心中却不由得肯定了这个说法——喝醉了的云宫律的确蛮火热的。
以及,这家伙的酒量原来这么差吗。
安室透很确定他没有数错云宫律的杯数,绝对不超过五杯。
他觉得自己之前遭受了诈骗。
但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会成为他们返程途中的谈资,于是安室透面无表情的跳过了贝尔摩德揶揄他的话题,直截了当道:“你还是收收笑吧,组织最近恐怕不会太安全哦。”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嗯?”
安室透耸肩表情也变得无谓了起来:“意思就是,他在和我打得火热的时候,顺带告诉了我,他要开始行动了。”
“至于具体怎么行动,为什么行动他就没说了。”
安室透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大概是要我们提前买好棺材的意思了。”
*
这个消息毫无疑义的在组织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至少从贝尔摩德急匆匆的离开就足以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座庞然大物恐怕就会以极其可怖的规模动作起来,而这也正好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没错,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挑衅通知,所谓的行动不过是谎言。
只是降谷零需要他们这样觉得罢了。
从那个人的房间走出来,他当然会付出一些东西,相应的,他也需要拿到更多的东西,保证收支平衡——这是卧底的美学。
他们越慌乱,掀起来的动乱越大,动作越大,破绽就越多……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
阳光穿过机场透亮的玻璃,安室透活动了下脖颈。
云宫律不可能将有关彭格列的行动方向告诉他,就像是安室透不会把自己是卧底告诉云宫律一样理所应当。
所以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云宫律的信任,他们之间的信任比海市蜃楼还要虚假。
但为什么,云宫律问了那样的问题呢?
“看见云宫律的是你、还是真实的你自己。”
他重复着云宫律的最后一个问题。
口中有些苦涩,就像他最后喝下的那一杯酒。
第074章第74章
“阿拉,早上好呀安室先生。”
榎本梓推开店门,清晨的微风从身后涌入店门,沉寂一夜的咖啡厅似乎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安室透此刻正站在柜台之内,现在的早晨已经不再温凉,午后的滚烫气息却也不至于蔓延到现在,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正为穿戴在身上的波洛咖啡厅专属围裙打上结。
听见同事的声音,安室透温和的回头笑道:“早上好小梓小姐,这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呢。”
“没关系没关系。”
榎本梓笑着摆摆手,踏入店内寻找自己的工作围裙,同时口不停歇的道:“店长提前找好了两个短期兼职的小孩,虽然初期有点手忙脚乱的意思,但到了后面可是相当可靠哦。”
“诶,是吗?”
安室透已经躬身准备今天会用到的一些食品原料和器具了,一心二用丝毫不影响他的麻利动作:“太好了,我还以为突然甩手会影响到你呢,这样就好。”
榎本梓笑笑表示她对安室透侦探工作的充分理解,况且店长早就准备好备用策略了。
“说起来,店长也好久没来了呢。”
说到这里就很难避开云宫律的话题肯定,榎本梓一手搅拌棒一手打蛋器,歪头思索着:“听说他去了芝加哥,连带着奥蕾莉也好久没来店里,好多客人还蛮惦念的。”
安室透垂着眼睫准备咖啡,温声应和道:“店长的话应该也就这两天回来,奥蕾莉听他所说是送到了朋友家里代为照看,所以别担心了。”
“说的也是呢…”
榎本梓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不过像店长那样靠谱的存在,肯定也不需要我多余的担心吧?真是的,看见安室先生就有些控不住话匣子呢。”
“诶?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哦。”
谈笑间已然到达了正常营业的时候,而两人口中讨论的店长现在显然还不能够到店监督。
云宫律现在在并盛町的基地。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心理测试也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从诊疗台上走下来的云宫律,云雀恭弥抱臂立在几米之外,对这人突然要进行全身体检的行为颇为不解。
云雀恭弥:“在美国怎么了吗。”
云宫律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取下肢体导联的胸口现在还有点冰凉,他不太适应的笑笑道:“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的确可能需要好好体检一下来着。”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见这人根本没什么大问题索性就直接转身走出去,身穿深色浴衣身形高大,踩着木屐也不影响这人健步如飞,云宫律硬是疾行好几步才跟了上来。
“别走那么快嘛恭弥。”
他亲昵的这样称呼道,漂亮的紫色眼睛中闪动着非比寻常的情绪:“我还有问题没问呢。”
云雀恭弥额角迸出一点青筋,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横了云宫律一眼,而后又加快了步伐企图甩开这个和他群聚的草食动物,要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抽出浮萍拐抽死这家伙纯粹是因为他们那岌岌可危的同事情谊。
云宫律显然也深谙如何踩在云雀恭弥的底线上跳舞这一深刻论题,把持着极其微妙的距离感一路硬控着云雀恭弥一路从在实验室走到了会客厅的门。
侍立其中的草壁哲矢看的汗流浃背,云宫律倒是相当自如,还有功夫抬手和这位靠谱的学长抬手打招呼:“晚上好呀草壁学长。”
草壁哲矢偷偷瞄了一眼云雀恭弥的神色,深觉此地不宜久留,因而赶忙点了点头:“早上好云宫大人。”
归属于云部的那一部分基地根据着云雀恭弥的喜好给装修成了传统的日式风格,云宫律熟门熟路的跟在他身后入座,兴致盎然的看着云雀恭弥沏茶。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
云宫律看着云雀恭弥的动作如是说道。
云雀恭弥不欲回答他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索性干脆利落的跳过之后开门见山道:“你今天过来做什么?”
“我说了呀,检查检查脑子。”
他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画了个圈示意道,语气要多了两分意味深长:“顺便,来问你一点问题而已。”
云雀恭弥俯首沏茶,目光清明的冷声道:“美国山本武同你一道,你的疑问为什么不向他寻求解答。”
“啊,阿武啊。”
说到这儿云宫律的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抬手撑住下颌,眸光游离跑去观察室内一侧的装帧假山水:“阿武是不可能回答我的,他的性子我们都很清楚好不好。”
山本武看起来的确是温和爽朗,可相处了这么多年云宫律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模样吗。
什么天然黑都是轻的,这家伙最擅长的不就是用最爽朗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来嘛。
“别说阿武了,别的…”
云宫律掰着指头开始清算:“库洛姆倒是温和,但显然你们一致达成的事情她不会突然向我暴露,隼人就是和彻头彻尾的纲吉脑,直接pass,六道骸他大概巴不得看我热闹,蓝波,蓝波……”
他叹了口气:“蓝波可能是真不知道。”
这小子现在都还在黑手党学院进修,前一阵子还哆哆嗦嗦的给他打电话说他闯了祸要来他这里避避风头来着。
“里包恩会杀了我的,可恶,蓝波大人才不会坐以待毙!”
——电话那头的臭小孩大概就是这样嚷嚷道。
听着云宫律这一连串似是而非的抱怨,云雀恭弥的唇角不甚明显的牵动一下,像是一个不甚明显的嘲笑。
但就算不明显,云宫律也没有错过的可能,只见他突然停住了抱怨的话头,矛头一转:“看我的热闹就这么让你开心?”
云雀恭弥恶劣本性暴露无疑,他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云雀…云雀——”
细声细气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两人同时侧首而去,云宫律觑着云雀恭弥的动作猜到他这时大概不太方便动作,索性起身去推开那扇障子门:“云豆?怎么这么叫……哎呀?”
啪叽一下,嫩黄色的小鸟撞在了云宫律的胸口之上,扑闪的小翅膀骤然失了平衡往下落去,还好被他稳稳的接住了手心。
云宫律看着手里仍在晕头转向的小鸟,一般看着啪嗒啪嗒跑过来的熟悉布偶,显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语气拉高:“奥蕾莉——”
在这座基地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已久的布偶猫骤然听见了主人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也不管刚刚还在逃窜乱飞的小鸟了,猫咪啪嗒的一下扑到主人的脚边,黏糊的蹭蹭。
云宫律看着手里的小鸟和脚边的猫咪,颇有些腹背受敌的意思,好在云豆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回复了过来,立刻又扑闪着小翅膀往自家主人那里飞:“云雀、云雀——”
心满意足的落在了云雀恭弥伸出的手指之上,小鸟又借此为跳板,一下跳到了云雀恭弥的肩膀上,回到熟悉地盘的云豆一下就舒服了起来,清清嗓子又开始唱并盛中学的校歌。
云宫律:……
他像是气笑了一样的抱起脚边像撒娇怪一样的奥蕾莉,狠狠地搓了搓她的腹毛聊做惩戒:“坏女孩,罚你的冻干没了。”
沉溺在主人回来这出喜悦之中的奥蕾莉尚未听清惩罚的具体内容,只是充分发挥这布偶猫的种族优势,又娇又软的喵喵叫来撒娇讨乖。
说回正题,云宫律重回自己的位子上,脚边窝着一团猫猫,他一面给猫猫顺毛一边道:“说回正题吧,恭弥学长,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紫色眼睛眸光闪动,云雀恭弥觑着他的脸色,深知这人从不无的放矢的性子,于是慢悠悠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给你答案。”
“而且,退一步来说,你的疑问又是从哪里兴起的。”
近乎拒绝的话语不能阻拦云宫律的追问,他歪了歪头理所应当道:“因为恭弥你从来都不屑于撒谎的嘛,所以我只需要是或不是来佐证我的判断就足够了。”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抿了一口面前的清茶后又道:“你想问什么。”
终于说到这个问题了,云宫律唇角微微翘起,他紫色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扫过面前的同时兼挚友,单从相识的岁月来看,他们称一句半道出家的竹马竹马也没什么问题。
云宫律抬起了左手,食指扣了扣太阳穴意味深长:“我想问这个。”
“我的记忆,被动过手脚吧。”
云雀恭弥定定的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才嗤笑:“嚯——”
“你觉得沢田纲吉、他们或者是我。”
云雀恭弥挑了挑眉:“是这种会在背后使用卑劣手段的人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
云宫律听着也不恼怒,只是不紧不慢的道:“我当然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们走过的岁月是比任何存在都要坚韧的存在。”
云宫律:“换个说法吧,我的记忆在某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被动过手脚吧。”
他歪了歪头:“比如,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见证了一些不应该见证的。”
“又或者,认识了一些不应该认识的?”
第075章第75章
违和感和既视感,是一对相得益彰的词汇。
接过云雀恭弥递过来的清茶,云宫律有些出神。
第一次感受到违和感,是在看见属于波本的那张照片时。
照片当应拍摄于一个阴暗的午后,将金发尽数掖进鸭舌帽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斜刺里瞧来的视线冷冽又锋锐,如同一把出鞘的名刃,只待饮血止渴。
云宫律觉得不对劲。
照片上的人理应更加少年意气,阳光善良,又或者沉稳温和,足够可靠。
而不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让人直觉危险。
在飞机上看到安室透时,云宫律也觉得不对。
他不应该是这样……哪怕安室透是和那个危险的波本截然不同,属于他所期许的温柔范畴以内,却也和他心中的“理应”的可能性相去甚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违和感带起的好奇心促使他以一种极其热情的态度同这人建立起了联系,后来又是买下了波洛咖啡厅,进一步去加深联系。
后来他看见了摩天轮上的安室透,烟花下的场景复刻令他想起了年幼的初遇,于是他便以为,那所谓的违和感便是于此而生。
烟花下的安室透金发夺目,搏斗的身姿轻盈而矫健,与身穿浴衣的少年身影重叠,是云宫律连望着都觉得灼人的模样。
既视感又从中脱出,他蒙蔽了云宫律的双眼说没错,那就是你曾向往的存在,你从中嗅到生命的气息,那是支撑你走到沢田家的最后气力。
于是云宫律为年少的希冀献上自己最高的敬意,一枝明媚的雨炎玫瑰。
他也回以一笑,好奇心同步蔓延的是因他牵动的心绪,注意的行为成为日常,各处的摄像头皆是云宫律的眉眼,见证着他奔赴一处又一处任务地点,进行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搏斗。
既视感匆匆走开,那一夜的安室透再不复见,云宫律也曾试图再次从他身上寻找存在的痕迹,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云宫律在寻找什么?
彭格列……不,应该是阿纲、阿纲他们又在期许他找到什么?
“我宝贵的秘书长需要一段真真正正休息一段时间。”
阿纲是这样说的,而先前云宫律只当是他将长老院连根拔起后的嘉奖与避开风头后的必要性,内心并非没有为什么要将他这个秘书长在这种时候调离的困惑,只是对十世的信任超越了犹疑。
阿纲、大家都期望他都能拥有一段“真正”的休憩,好,那就去吧。
黑衣组织的任务比不得曾经任何威胁生命的存在,云宫律甚至不需要什么具体的计划,夺回彩虹之子的观察报告是任务的最低要求,如果再顺手一点,覆灭黑衣组织也不是什么难为人的事。
顺应心意,不论是谁的心意,云宫律成为被摘下的月桂叶,应水而下,随波逐流,遇见抱着里拉琴的吟游诗人,假称一见如故,实为久别重逢,最后被熟悉的吟游诗人从溪流中拾起。
吟游诗人有着璨璨的金发与深邃的蓝眸,比足够的阳光更加灿烂,比蔚蓝的深海还要神秘,这样的特质足够他叩响所有美丽姑娘的心房,可他却愁容满面。
为什么呢?
诗人啊诗人,你理应如阳光般明媚。
为什么呢?
为什么诗人理应如阳光般明媚。
诗人从不言语,他只是静默的看着月桂叶从手中脱落,树木拔地而起,随后——
随后,身着希玛申的达芙妮从树木中走出,白色的绸缎环绕修长柔韧的肢体,枝叶编织的头冠装点着他的黑发,他看着坐在树下的吟游诗人,里拉琴的琴弦脆弱久未护理,金发的诗人同他对视。
被叩响心房的达芙妮说,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沉默寡言。
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愁容满面。
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回避我的爱。
不是你先朝我伸出的手吗。
*
“该从哪里说起呢——”
裹挟着淡淡惆怅的男声隐含笑意,日式装修的和室分座两侧,云宫律身穿黑色卫衣的模样又年轻俊秀了几分,他凝视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梗,徐徐道来的语气像极了一位陈述史诗的吟游诗人。
“最开始的感觉,是看见波本的那一张脸。”
云宫律出神道,茶香不往他的鼻中钻进去,他说:“一开始只是【这个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这样无关紧要的感觉,后来发觉我和他曾在年幼的一个夏天有着一面之缘,于是就以为这样的感觉从中而来…”
“等等。”
伴着咯哒一声,云雀恭弥放下手中茶盏,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目光凌厉锋锐:“你,在小时候见过他?”
“对。”云宫律不出所料的回答道:“那是比遇到你们还要早几年的样子呢,在京都的一个夏日祭典上。”
于是云雀恭弥又不在说话了,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云宫律继续陈述他的感觉。
云宫律也不恼怒,他知晓今天的会谈不一定能得到他能满意的答案,但倘若知晓了却一言不发也不是其作风,于是只是慢慢的陈述着这个故事,继续道。
“然后是白兰的拜访,我去往芝加哥的前夕。”
说到这里,云宫律忍俊不禁,他笑着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去了居酒屋却没有喝酒,还把那家伙按在地上用火炎烧哦。”
“哇哦。”云雀恭弥用一种应付捧场的口气说道:“是吗?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难道不是相当纵容的一类吗?”
云宫律不对他对自己下的定义做出评价,那天晚上两人的氛围是有些剑拔弩张的,白兰带来的邀请函代表着这并不是阿纲所期望的局面,这是他代表杰索家族发给云宫律的友好讯息。
要知道云宫律向来是很讨厌白兰的。
而苟延残喘的帕斯托雷最后发出的邀请函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为了延续生命所做的断尾求生,还特地选在了彭格列所属势力范畴以内的东京都,其同盟也不出所料的收到了邀请函。
将代表黑衣组织出行的不一定是波本,可波本却百分百会出现在属于拍卖会的领地,神秘主义者的行踪本应绝对保密,可对于云宫律却着实称不上有多么绝对。
亲密的关系向来是击溃铜墙铁壁的最好武器,就像他们在居酒屋将彼此的要害捏进手心,却也阻挡不了亲吻的欲望。
裹挟着爱欲与杀欲的亲密是最好的调情剂,足以安抚住躁动的云宫律。
帕斯托雷是云宫律的猎物,黑衣组织是彭格列的敌人,而为了向帝王俯首称臣的叛军会为君临的十世代言人献上最好的祭品,比如一个甚至一群不识好歹代号成员。
他们的合作关系岌岌可危,安室透的安全也令人担忧。
安室透太让人担心了,他永远不知畏惧的前进着,借助组织的力量去寻求彭格列也好,借助彭格列去接近帕斯托雷也好,他永远敏锐到让人心悸,哪怕红外线的瞄点正正的对着额心,他也会毫不畏惧的走下去,只为了自己的生命足够灿烂而拥有价值。
而云宫律无法接受这样的价值,他不理解安室透这样前进的意义,他不知道安室透这样奋斗的理由,他只知道子弹会伤害他,恶言会囚禁他,敌人会杀了他。
安室透也会死,而云宫律无法接受。
折断双腿,折下羽翼,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他是打算这样做的,在居酒屋是这样做的,白兰向来惹人厌烦,这次却难得的做了一点好事,他敦促着云宫律去保护安室透的生命。
哪怕只是生命,在雨之火炎灼烧着爱人心口的皮肉时,云宫律告诉自己,就算只剩生命。
就算只是生命。
安室透告诉他,就算只是生命,那么他也不再是他。
漂亮的紫色眼睛中氤氲着晦色而温柔的情绪,云宫律抿唇轻笑:“我向来讨厌白兰,你知道的。”
“但他难得做了件好事,他击碎了蒙蔽我双眼的既视感,他告诉我,摩天轮下的安室透与常态的安室透就是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的,尽管都是安室透,但他们的确不一样。
“因此,我反而开始思考——”
云宫律眯着眼睛,他原本托着茶水的手将杯盏放回桌上,然后两手撑到身后微微后仰,拖长嗓子:“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白兰来着?”
“是因为一个可能性的他覆灭了千千万万个世界?是因为他曾杀了阿纲?是因为他曾破坏了我们期许的未来。”
坐在对面的云雀恭弥闭上了眼,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改变,或许只是猜到了早晚会有这样一天?
“似乎也有点道理。”
云宫律轻笑说:“你们是我的家人,阿纲是我改变的契机,尤尼更是给了我另一个名字,赋予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意义,这样想来,我的恨屋及乌似乎也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