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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1(1 / 2)

凯拉和哈利计划八月中旬从阿斯彭去威斯康星州看望哈利的父母,九月初回到波士顿。可是,八月的一天半夜,伊索家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一个神经质的声音说道:“伊索,我离开哈利了,永远离开了。”凯拉当时在MTA车站,她的公寓转租出去了,她没有地方可去。

在这样的时刻,人的一辈子就这么定型了。在剧本或小说中,人们总是将抉择过程描写得分外纠结,可我觉得,我们最重要的决定往往是在一瞬间做出的。伊索的人生一直都很隐忍,那是她第一次冲动。

“坐出租车去米拉家,在那儿等我。她不在家,我有她家的钥匙。我们半小时后在那里见面。”

克拉丽莎正在客厅里看棒球赛重播。伊索站在卧室里,喃喃自语,心怦怦直跳,脸颊发烫。后来,当米拉问她为什么不邀请凯拉去她家和克拉丽莎一起住,她答不出来。她只知道当时必须要撒谎。她和克拉丽莎有个共同的朋友叫佩姬,是个大嘴巴,又很假正经,而且克拉丽莎不想这么快让大家知道她们的关系——这些事一下子涌上伊索心头。

“是佩姬打来的。”她皱着眉头对克拉丽莎说。

“佩姬?”

“她好像很难过。我不能叫她到这儿——”她故意话说一半。

“可她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是她的朋友。”

“我猜她可能没什么朋友吧。我那天跟她在雷曼餐厅聊过几句。可能她就觉得我是她的朋友。她的情绪不太好,我答应过去找她。”

伊索知道克拉丽莎不会反对,不会问她为什么要去,也不会给佩姬打电话。

伊索急匆匆赶到米拉家,凯拉已经在那儿了,她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米拉家门前的人行道上,旁边放着一只行李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伊索见她站在路灯下,就像一个疲惫的妓女在等生意,又像一个工作了十小时的女店员,正等着坐车回到冰冷的家,啃一口面包和奶酪。伊索感到心酸,她为什么这副样子?凯拉一看见她就朝她飞奔过来,她们拥抱了一下,笑了笑,差点儿哭出来。凯拉不住地絮叨着飞机、公共汽车、威斯康星、俄亥俄,伊索拉着她的手进屋,让她坐下,然后去米拉家的橱柜里给她找喝的,但只找到了白兰地。

阿斯彭死气沉沉的。他们住在公寓里,不能养花,也没有烤面包的设备;除了莎士比亚的书,她又没带其他书,而且那里的图书馆也很烂。哈利一点儿都不同情她,说她没有先见之明,不知道多带点儿书。他白天开会,晚上还得和一群名人、物理学家一起用餐,无聊透顶。“他们讲话客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凯拉干巴巴地说。两周后,她决定离开,开车去新墨西哥或者亚利桑那,总之哪里都好。哈利不介意她走,可得把车留下。哈利在那里过得很开心,如鱼得水。下午,她就去酒吧和咖啡馆枯坐,她能在那里喝一下午啤酒。她遇到一些来阿斯彭旅行的人,决定和他们一起上路。他们要去圣达菲。哈利大发雷霆,但她还是带上几件衣服和一本书,背上一个帆布包就走了。他们一路上徒步旅行、露营、搭便车、乘公共汽车,一直到了亚利桑那。她和其中两个小伙子睡过觉。她想要一种“真实”的体验,可是,她笑着说:“别看他们一副穷酸相,其中一个还是伯克利的博士呢,另一个也有科罗拉多大学的学位,还有一个地质学家。那几个女人都是学生,都很年轻,在科罗拉多和犹他州读研究生。那次‘冒险’其实再安全不过了。”

上周,她回到了阿斯彭,哈利不理她。“我突然就明白了。是你让我懂得了爱情。”她轻轻触碰伊索的手,“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很充实。我对自己、对生活都感到满足。可我一直在想,也许因为你是女人,而只有女人才知道怎么去爱。可如果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如何——对不起,伊索。”伊索定定地看着她,看上去不像受伤的样子。“我的想法还是很传统——结婚、生子、过日子,特别是在探望过我的家人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了。”她咬着唇,伊索注意到她嘴唇上的伤痕差不多快愈合了。她轻轻拍了拍凯拉的脸颊。

“别咬了,都快好了。”

凯拉不咬了。“是啊!我的手也是!”她说着举起手,“是在路上的时候弄的。你看,在路上也不是什么都好。不过,那样旅行真好,我喜欢到处看看。可是,和我一起旅行的那些人虽然都还不错,却和我不是太合得来,也比较无趣,你明白的。对我来说,那些女人太年轻了。不过,我对哈利倒是有了全新的感觉。性爱不算好,也不算坏。它让我明白,不是我和哈利不同,而是哈利和大多数人不同。我就是爱他的那种不同,爱他的优越感,爱他的优秀、智慧和冷静。正是那种冷静使他不至于因为一些小事——比如感情和冲动——而影响形象。”她笑着说,“和那些人一起,我觉得很舒服,我不得不承认,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超级聪明!我并没有在哈利身边那种被压制的感觉。我也不再觉得,我的人生就只能种种花,烤烤面包。我感觉自己很聪明,充满了能量。我想要做点儿什么。于是我回到阿斯彭,想把这些告诉哈利。可是他不理我。我回去的那一晚,他对我很冷淡,而且,我就那么和一帮流浪汉跑了,在他同事面前把他的脸丢尽了。我又让他丢脸了,又在康塔尔斯基面前。但这一次我不觉得愧疚,这一次我明白了我的问题在哪里。因为我爱哈利,我真的爱他,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可是他压制着我。他对自己好,可对我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他不是故意的。”

“凯拉,他自私、冷漠、不懂爱。”伊索脱口而出。她之前从没说过哈利一句坏话。

“不,他只是全身心投入工作了而已。这也是应该的。”

伊索耸了耸肩。

“管他的。”凯拉说着,撩开额前的头发。最近两年,她留了刘海,刘海垂在额前,看上去又脏又乱。她看起来好像一个月没换衣服了似的。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指甲被啃得很短,几乎陷入皮肤。“我对哈利说,我要离开他,以后再告诉他为什么,他脸都白了。很搞笑,他像发了疯一样,似乎恨我入骨。有时候,他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都以为他想杀了我。可是他不想让我走。他想让我留在他身边,好让他继续恨我,”她咯咯笑着说,“好让他多挑挑刺,说我有多烂。很奇怪对吧?”可她这么说时却在笑,这才让伊索更觉奇怪,“他马上就认定我要回来找你了,于是开始说你的坏话。真是莫名其妙。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吗?他有意——他曾想和你搞婚外情!他觉得你喜欢他——”

“我是喜欢。”

“他觉得是那种两性间的吸引。”

“有的人就是不辨是非。”

“他不是没经历过感情,只是不懂感情而已。”凯拉越说越气,“他说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到我家来,对我很友好,她吃我的东西,喝我的酒,结果都是为了勾引我老婆!’我说那也是我的家,我的东西,我的酒。我挣的和他一样多。我不只是他的妻子,我也有我的选择权。他说:‘我不想和你说这个。我可不想蹚剑桥的浑水。太恶心了。别跟我说你要去她身边。你只是想惩罚我,想证明什么。去吧,去找你那个同性恋朋友吧!但你要是想要真正的性爱了,可别来敲我的门!’”

凯拉冷笑了一声:“我非常平静地坐在那儿听他说完,尽量不去想自己有多爱他。他说完,我很冷静地说:‘你不必操心这个,哈利,我要是真想做爱,就会去找伊索。’”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你看得出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很震惊,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坐了几分钟就起身离开了。我打电话订了最早的航班。没等他回来我就走了,所以,我们还没有正式告别。伤害了他,我于心不忍。可他表现得太不堪了,自信得有些愚蠢。我受不了哈利愚蠢的样子。”

“我们都受不了偶像愚蠢的样子。”

凯拉玩弄着伊索的手指:“你觉得我残忍吗?”

“嗯,但我也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凯拉把头靠在伊索的肩上。伊索伸手揽住凯拉:“之后你去了哪儿?”

“去我兄弟家了。我在那儿住了几天。那里挺不错。你知道吗,他们拥有了一切——大房子,成功的丈夫,聪明漂亮、从不犯错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天哪,真让人受不了。他们谈论的都是些什么,他们关心的都是些什么啊!呸!我再也受不了了。还不如烤面包呢。不说这些了。不过,孩子们倒是很乖。”她有些惆怅地说,仿佛已经把这些事置之脑后。她突然站起来说:“我为什么不能去你那儿?”

伊索把克拉丽莎和杜克之间的事告诉了她:“她最近和我住在一起,直到找到地方搬出去。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但又不好让她走。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你知道的,克拉丽莎太文静了,没什么朋友。”

“嗯,伊索,你真好。”凯拉躺在伊索的臂弯里。伊索陪她在米拉家度过了一夜。凯拉睡着了,她却睡不着,凯拉把她弄得筋疲力尽,而她还在想着明天要怎么圆谎。

既然开了头,就只能继续了,别无选择。她得让凯拉回到剑桥,她得编故事解释为什么克拉丽莎一直在那儿不走,为什么凯拉不能在克拉丽莎面前表露她对伊索的感情,还要向克拉丽莎解释她去了哪里。幸好克拉丽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幸好有杜克的怀疑,幸好米拉的房间空着。接下来的两周,她要么和凯拉在一起,要么和克拉丽莎在一起。她的工作被丢到了一边。她感到厌倦,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可还是得继续。

米拉回到了剑桥。凯拉的公寓虽然空着,可有哈利在,凯拉不想回去住,于是催促伊索,让克拉丽莎早点儿搬出去。伊索的谎话已经可以信手拈来了,她解释道,克拉丽莎爱上了她,自己并没有回应这种感情,可她不想伤害克拉丽莎,因为她刚和杜克分手,状态不好。可是在凯拉看来,克拉丽莎的状态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只是老了一些。克拉丽莎不明白伊索为什么老是不在家,而且图书馆里也找不到人。伊索越来越惊慌失措。她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考虑一旦谎言败露,她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她感到压力很大,快要抓狂了,于是告诉了米拉。

“法国人都可以把这事编成滑稽剧了。”米拉笑她。“我知道,我知道。”伊索绞着双手。

“为什么不和她们说实话呢?”

“我不能,那样会伤害她们。”

米拉盯着她:“伤害她们?”

“没错,”伊索垂头丧气,“我没法选择。”

最终,事态失控了。凯拉开始和哈利争房子,尽管他们谁也无法独立支付房租。她厌倦了伊索对克拉丽莎的同情,于是亲自去找克拉丽莎。她知道克拉丽莎和杜克分手后,还没有稳定下来,可是,又有什么事是稳定的呢?所以,伊索是时候搬去和她一起住了,克拉丽莎要么住伊索的公寓,要么重新找住处。克拉丽莎茫然地瞪着眼说:“什么?不是你婚姻破裂了心情不好吗?所以伊索才花那么多时间陪你,听你诉苦。”这下轮到凯拉目瞪口呆了。于是两人转向了伊索。

这是伊索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了。她坐在椅子上,面对她们的质问和指责,承认了一切。她没有辩解。她绞着手指,噘着嘴,眼泪汪汪,可她并没有哭,只说了一句:“你俩我都爱,我没法选择。”

“我已经放弃了过正常生活的想法,”凯拉勃然大怒,“我愿意公开和你在一起,放弃婚姻,放弃生孩子!”

“我也是!”克拉丽莎也说。

“你不是!你想要保密。”

“是的,”克拉丽莎伤心地说,“可我想了很多。几周之前我就决定了,离婚手续办完后,我就会公开,就会彻底放弃那种生活。”

那天下午,米拉无意间撞见了那个场面。她觉得,直到那一刻,事情都还是可以解决的。如果伊索可以跟任何一个说:“我不能没有你!”那么另一个可能会伤心欲绝,甚至大打出手,但最终也会罢休。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抬头看着她们,眼睛忽闪忽闪,露出顽皮的笑容,说:

“好了!我们三个人公开在一起生活,怎么样?”她嘿嘿笑着。她们都爱她,她感到很开心。

克拉丽莎一跃而起,抓起伊索之前坐的木椅子,狠狠砸在地上,一头冲进了洗手间。凯拉也从房间那头冲过来,捶打伊索的背。伊索用手护着头,大叫着:“嘿,别打了!别打了,别闹了!”可她同时还在嘿嘿地笑。

米拉想把事态平息下来,可那简直就是在伦敦闪击战[17]间隙开茶话会——根本不可能。哭泣、眼泪、指责、跑进跑出,闹腾了一个多小时。米拉靠在扶手椅上,端着一杯波旁酒。伊索耐心地坐在中间,看上去就像一个被罗马人折磨的殉道者。

最后,凯拉筋疲力尽地跌坐在椅子上。克拉丽莎对眼前的沉默有点儿不安,便也走过来坐了下来。伊索站起来,去厨房倒了四杯杜松子酒。她们拿了酒,谁也没看谁一眼。克拉丽莎终于开口:“你没有认真对待我们,这才是你最大的错误。”她说话时眼睛盯着墙。

克拉丽莎扭过头,看到伊索正怜爱地看着她,便赶紧移开了目光。“你说得对。”伊索平静地说。于是大家都转过头来看她。她依然坐在屋子中央那把木椅子上,旁边的地板上是那张被砸坏了的椅子、从屋子另一头丢过来的烟灰缸、打翻了的咖啡。她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脸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她正探入自己的心灵深处,从冰封的泥土里拔出破旧的靴子、生锈的罐子和缺了口的斧子。

“我不奢求你们原谅我,我也不觉得我需要原谅。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们。可是,这阵子,能爱你们两个人,也能得到你们的爱,我并不后悔。如果你们因此而受到伤害,那我也认了,你们要知道,我现在也不好受。”

“你明知故犯,”克拉丽莎说,“我们却被蒙在鼓里,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伊索点点头说:“的确,的确。我不是说我的做法是对的,也不是说你们不该恨我,也不是要否定你们的感受。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的感受。我没有认真对待你们,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们,也不是因为我不尊重你们。很难说清楚。我不把任何事当真,你们明白吗?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我曾经对艾娃比对任何人都认真,可就连那时……我也没有完全当真。你们想想,什么时候我们会对一样东西认真?不是因为喜欢、爱慕或者友谊——而是因为我们拥有它,而且它对我们有益,但这些不是你们现在对我生气的原因。使你们对一件事认真的是持久的信念。你们都在计划未来,而我也附和了,这点我无法否认。可我忘了一点,我回避了某个事实——别人跟我不一样。你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牺牲——放弃了体面的生活、丈夫、孩子、事业、房子,牺牲了你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你们有自己特定的身份,你们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因为只要守规矩,一切就唾手可得。”

“可那些对我来说,是从来都不存在的。我曾经努力过,和一个男人订了婚,可并没有持续多久,令人很绝望。我就这么蹉跎了岁月,像个乞丐,站在餐馆外面,等待着残羹冷炙……”

“噢——”凯拉叫道。

“别,让我说完。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来这儿顾影自怜的。再说,我也没那么可怜。”她自嘲地笑笑。她们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我本觉得自己能适应主流的生活,能像大家一样被别人接受,能在做礼拜时和牧师聊上几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尝尝自己做的烤青豆、土豆沙拉和香蕉奶油派。你们知道吗?”

“你想那样吗?”

“问题不在于我想不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那样,只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那些。我无法忍受和男人一起睡觉,正常的生活、丈夫、孩子、房子,所有那些被视为美好的生活、正常的生活、满足的生活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你们明白吗?这才是问题所在,它会改变你看待事物的方式。”

女人们一言不发,可屋里的气氛变了。她们开始放松下来,有的盘起了腿,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抽烟。她们小声咕哝着,表示赞同。

“所以,我学会去获取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比如,转瞬即逝的快乐。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永远,因为永远不是我能奢望的。还有就是,我爱你们——你们无须怀疑,会怀疑吗?不会吧?”她近乎绝望地转过头看着她们。

“不会。”凯拉往前一倾,热切而温柔地说。

“不会。”克拉丽莎往后一靠,双手交叉着,她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副希腊悲剧中的面具。

“哦,”她叹了口气,“那就好。”她又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吗,我还有点儿庆幸这一切都结束了。我真的很累,很不安,欺骗游戏并不好玩。”说到这里,她顿住了,仿佛真觉得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然后,她环顾四周,对着大家爽朗一笑,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似的。

“可事情还没完呢。”克拉丽莎说。

伊索瞥了她一眼。

“我们无法原谅你的是,你没有认真对待我们。我们能理解你的苦衷。可我们最不能原谅你的,是在我们当中你居然没有一个更爱的人。”

伊索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捶着额头。“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为什么一定要比较?”她问米拉。

于是大家都转身看向米拉,好像她知道答案似的,可她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她得说点儿什么,她多希望有瓦尔在场,瓦尔一定知道。可她又怎么知道呢。“在我看来,”她字斟句酌地说,“伊索的意思是,她早就放弃了对永恒之爱的追寻了。就像你必须爱上帝,因为它是你可以永远爱下去的人。那是一种可以填补需要,抚平一切伤痛,在厌倦来临时重新振奋人心的爱,它是绝对的,我说的绝对是指无论你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你能成为什么人或是不能成为什么人,它都永远不会消退。我觉得我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它,可显然一直没找到。就算找到了——类似于母爱——也还是不够的,无法满足我们的。因为接受这样的爱令人压抑,令人顺从,却不够令人兴奋。于是我们继续追寻,继续感觉不满足,感觉世界失信于我们,”她瞥了凯拉一眼,“甚至更糟,感觉是我们辜负了这个世界。后来,我们中有些人意识到这种爱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放弃了希望。一旦放弃了希望,我们就和别人不同了。我们无法轻易去交流它,但我们有了不同的标准。我们变得更容易满足,更容易被取悦。爱情这种罕见的东西,一旦发生了,就是一份美好的礼物,一个漂亮的玩具,或是一个奇迹,但我们不指望它将来能够保护我们逃脱未来的风险。下雨了,打字机坏了打不出字来,而这篇文章又必须在周一之前写完并寄出去,或是明天没有足够的钱付房租——诸如此类的风险。爱情就像一场金色的及时雨,滴落在你的掌心,你惊叹它的璀璨,它滋润你干枯的生活,散发出温暖和光辉。但也仅此而已。你无法抓住它不放。它无法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如果剑桥有五个本,我会像爱他一样爱他们五个人。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本。但是有你们两个,还有格蕾特、瓦尔、我的老朋友玛莎——老天,你们都是天赐的珍宝。伊索无法在你们之间选择,是因为她不需要你们,因为你们谁也无法让她完全满足,但你们无疑都滋养了她。她不能自欺欺人,说你们谁也没有如母亲的子宫般温暖过她。”

她们都转身看向伊索。伊索热泪盈眶,满怀爱意地望着米拉:“你还漏掉了一个人——你自己。”

那晚的分别,像芭蕾一样优雅又正式。那种正式不是出于尴尬或愤怒,而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事,或者说某种互相间的理解,已经结束了,但还没有什么新东西来代替它。所以在有之前,只有适度的端庄举止、彬彬有礼,才能表达他们到底有多亲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不可逾越。人可以一次次表示理解,但仍会坚持己见。她们还是朋友,但从前每天下午在伊索家的固定聚会,逐渐改为周五或周六晚上的偶尔小聚。克拉丽莎找到了新住处。凯拉找了个人与她合租。伊索家每天下午仍然宾朋满座,但已不像往日那么频繁,而且已经换了一拨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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